帐中陷入了一片沉默。
她希望自己有项羽或是霍去病那样的天赋,不仅有判断战势的敏锐眼光,还能抓住机遇,大胆出击,打出惊世骇俗的成绩。
那才是真正的名将!豪气万丈,直冲云霄,因此在史书上留下堪称夺目的光辉,即使百年千年之后也令人啧啧赞叹。
陆悬鱼做不到。
她没有赌自己的后军会不会崩盘,没有赌自己的前军能不能在压力之下攻破淳于琼大营,如果她能在那支伏兵出击之前攻破淳于琼,伏兵恐怕也只会悄然退去。
她怎么才能做到破釜沉舟呢?她想,几万条性命放在她手上,听凭她的决断来确定谁生谁死。
对面也许是淳于琼,但如果设伏的那支兵马是曹操所带领的呢?
……不不不,这不是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如果对面真的是曹操,他会如何一步步想方设法,歼灭她的军队?
陆悬鱼满脸忧虑地坐在那里想了很久,直到太史慈有些坐不住,想开口时,她忽然说话了。
“我犯了一个错误。”她说。
“……将军?”
“但文远也犯了一个错误。”她说。
张辽也坐不住了。
“我有何错?”
“你麾下士兵当初给郭嘉寻来的那匹马,很是结实。”她说。
张辽愣愣地看着她,她忽然叹了一口气。
和冀州人打了这么久的仗,她已经渐渐摸清他们的优劣,简单说优势是兵精粮足,有兵有粮又有钱,劣势是心不齐,七座营寨的统领凑一起能建八个群,因此根本没办法真正并肩作战。
但如果,这群人里面加一个郭嘉呢?
第515章
冀州军的大营开始按兵不动了。
按照后世戏剧化一点的说法就是挂免战牌,可能淳于琼已经找到了他那座孤岛上的小破屋,除非暴力破门,否则是坚决不肯出来了。
于是她必须考虑下一个问题:他想要什么,或者说他在等什么?
士兵们经历了这场战斗,一部分人开始短暂的休整,兵临城下,流民营是不许去了,就连打柴取水也必须成队出营,因此在路上见到也去打柴的流民时,总会抻长了脖子望一望,像是看个什么新鲜宝贝似的。
另一部分人就没这个好运了,他们负责从白马到许城这条路上巡逻往返,侦查情报。他们也确实会带来一些细碎的情报,比如见到小股兵马在行军,甚至有村民机智地抓了几个俘虏送了过来,但俘虏也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只说是附近某一个营寨的士兵,某一天被集结起来行军,其他就一概不知了。
她自己也出营溜达过几圈,有时带的护卫多,有时带的护卫少,但那天埋伏在白马山上的伏兵似乎以前没有出现过,以后也不会出现。
除此之外,冀州军既没出什么奇谋,也没有奇兵,就这么耗着,干耗。
整个白马战场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这次仆役们加足了木炭,努力让中军帐中间那一小块暖和起来,虽然收效其实不大,主要还是靠着人多将温度提升起来——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
灰白色的帐篷顶端时不时向下落一滴水,不知道会滴在谁的头顶。
抬头望一望又恍然了。
帐篷是用层层油布缝起来的,天长日久,原本已经染成棕色,冬天里结了厚厚的霜,乍一眼望去才变了个色,现在被热气一烤,缝隙里的水向下滴滴答答,过了一会儿又渐渐显露出油布的本色了。
几个武将腰背挺直地坐在胡床上,他们都是经历了阵仗的人,根本不担心会像司马懿一样失态。
于是司马懿也那般正襟危坐,目光坚毅地看着她。
……有水珠落在他头顶,从额头上滑下来,他眨眨眼,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就是看起来有点委屈。
“他们在等。”
太史慈先开口了,“将军粮草尚能支撑月余,待袁谭南下,阻断粮道后,又当如何?”
“主公拿下许城,便有了豫州大片土地,我们未必要吃青州的粮食,”司马懿说道,“岂能会支撑不得?”
“就算能支撑住一时,若袁本初攻下睢阳,开春时几条河道便都入他彀中,到那时岂不慌张?”
“以眼前态势,淳于琼真能支撑到那时吗?”司马懿反问道。
“我军兵力与其不相伯……”
争论的声音忽然诡异地停了一下。
“将军,济阴过来的那几个降卒,将军可记得?”
“我一直记得,”她说道,“而且我已经想清楚他们在等什么了。”
“三万部曲兵?”
她点点头。
“若是那些部曲兵前来合围,该是何等大的阵仗?”张辽有些疑惑,“咱们岂能全无察觉?”
就是全无察觉。
她看不见,也听不见,但有一张网在渐渐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