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山带着众人走上了往西北方向去的回廊,路过明华堂,往馆舍深处去。
此驿为北上最大官驿之一,承接来往官员食宿、军需补给中转等用,修建的颇为精巧,沿着回环曲廊走了半刻钟,方才到一排厢房之前,戚浔一眼看到门额上挂着缟素。
“少卿大人,便是此处了,案发后下官心底惶恐,便挂了灵幡,稍做过祭奠,其余未动分毫。”刘义山从袖中摸出钥匙,颤巍巍开了门。
厢房共有三间,中为待客之地,西为暖阁,东为寝处,宋怀瑾一把握住腰间佩刀,打量了一圈屋子便往东厢去,紧随他的几个司直亦跟了上去。
戚浔未急着进屋,她饶有兴致的看栏杆外雪地里露出来的几截香。
这几日夜间皆有落雪,庭中枯木花草皆被大雪覆盖,可唯独那几截香直愣愣的插着,应是有人来祭拜,香未燃尽便被雪扑灭了。
戚浔认得这是佛寺中专用的供香,此等供香不比家用沉檀清雅,又比寻常祭拜所用香蜡贵,谁会专门采买此物祭拜?
她正狐疑间,忽听里间有人沉声惊呼了一句,很快,一个年轻的差吏捂嘴冲了出来,趴在门口栏杆上便是一阵干呕。
戚浔轻啧一声,“谢司直,可要我予你一粒苏合香丸?”
谢南柯生的俊逸温文,刚入大理寺不久,尚不习惯,此刻他呕的脸白如纸,朝她摆手,“不必,不妨事,不妨事——”
这时,宋怀瑾在内喊道:“戚浔——”
“来了!”
应话声清脆悦耳,是女子之声,刘义山寻声回头,正看到戚浔摘下兜帽,他眸子一瞪,惊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先前戚浔戴着兜帽走在人堆里,只瞧她行止干练,透着英气,任是谁都以为她是大理寺的年轻男差吏,刘义山无论如何没想到,她竟是个姑娘!
她生得一张皎若秋月的脸,杏眼明仁,灿若春华,墨发挽做最简的小髻,饰以素净白玉簪,进门时单手扯下身上斗篷,步履生风,通身不拘小节的利落。
待撞见刘义山目瞪口呆的模样,她抿出一丝了然的笑,这笑令她神容越发机灵生动,刘义山还未回神,戚浔已绕过他,走到了宋怀瑾身侧。
看清屋内情形,她忍不住皱了眉。
在路上她虽想过案发之地是何种某样,可当亲眼所见,其震撼程度还是不同,实在不怪谢南柯受不住。
厢房两丈见方,虽不甚华丽,却是家具摆件齐备,北面是帷幔半掩的床榻,东边则有一套黄花梨八仙桌椅,此刻桌上放着祭品。
纵观整个屋子,从床榻至窗前案几,丝毫看不出挣扎打斗的痕迹,死者余鸣就躺在榻前地上。
尸体呈“大”字型正对南面槅窗,血迹从尸体身下蔓延了大半个屋子,直至厢房门口,又因天寒,凝成一片附着寒霜的血湖。
被寒霜附着的,还有死状可怖的尸体。
死者头颅被斩下,腰部连着袍子被拦腰斩断,腹内脏腑流出,堆积在肚腹处,而膝盖处的断口,尤可见翻卷的血肉与森森白骨。
死的如此惨烈,可死者闭着眼睛,尸表其余肌肤蒙着一层受冻过的灰败乌青之色,偶尔能看见几处有些微腐败的冻伤,尸臭味儿不重。
宋怀瑾语重心长的道:“戚浔,是你大展身手之时了。”
倘若此案放在一年前,宋怀瑾必不会对戚浔道出此言,当初的他有多看不上戚浔,后来便对戚浔有多心悦诚服,如今,戚浔更是他最为倚重之臂膀。
“卑职定然尽心!”
戚浔将斗篷放在中堂敞椅上,而后“吧嗒”一声打开箱笼锁扣,很快戴上护手面巾进了东厢。
刚回过神的刘义山,眼瞳又是一阵山摇地动。
看这架势,这姑娘竟是大理寺仵作!
大周兴办女学已有三十余载,勋贵人家的女儿甚至能在宫中为女官,可仵作为贱役,多为屠户、罪役担当,刘义山活了四十多岁,从未见过女子为仵作!
戚浔里头着一身碧青棉袍,看着不至双十之龄,刘义山不信邪,忍着恐惧走去门口,很快骇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看到戚浔蹲在尸体旁,正将余鸣粘在血冰凌上的头颅一点点剥离下来。
戚浔初验的空隙,宋怀瑾回身吩咐道:“南柯,朱赟,你去查问驿站内还有哪些人住着,何时入驿,何种官职,此行哪般差事,身边带了何人,是否与余鸣为旧识,皆要问清。林铭,你去查驿内有多少差役,每日进出驿站的又有哪些人。王肃,你去把余鸣的小厮找来,好好问问入驿站之后余鸣的行迹。”
被吩咐的几人应声,宋怀瑾这才回头看戚浔,“如何?”
戚浔已将余鸣的头颅捧在手中,她半举起来,凑近了看脖颈处的伤口,“伤口血肉无收缩卷曲之状,是死后被分尸,骨头断口整齐,是利刃一刀斩断,血流形状自然,天寒亦保留了七日前的血流范围,看得出,这一大片,的确都是从伤口处流出而汇集。”
她往地上扫了一眼,“表面上看,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