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来。
戚浔呼吸一紧,复又用棉絮沾了白酒擦拭,直将所有灰垢擦拭殆尽,她方才克制着激动道:“找到了。”
适才火光变幻的刹那,她在死者左侧最后一根肋骨上看到了一抹细微的印痕,那印痕自上而下成倾斜之状,亦要光线明亮,歪着脑袋才看得最为清楚,而若指腹抚上去,那道细细的豁口便明显起来,再用棉絮一试,她便更为笃定!
孙律一听,亲自接过火把悬在棺口上方,戚浔这时干脆将死者的骸骨翻了过来,这一下,那印记更为明晰,然而很快,她眉头皱得更紧。
孙律忍不住问:“怎么?”
戚浔严肃道:“上下缘都有创痕,上缘靠内侧,下缘靠外侧,方向与角度一致,不像两次刺入,更像是有两把利器,同时卡着肋骨从上往下刺进,这是人身上最末端的肋骨,只有从身后刺入,才会留下这般印痕,而肋骨之后,乃是人之肾脏——”
孙律道:“肾脏被刺,一盏茶的功夫便可失血身亡,而当时宫侍离开之前,二殿下尚是生龙活虎,大火之后,更无人在那时损毁尸体,因此是这中间有人谋害了二殿下。”
“他并非是中了蒙汗药后被火烧死!”
孙律语声拔高,拱卫司其他人也是神色一振。
戚浔道:“不错,就算二殿下被刺伤之后并未立刻毙命,但这至少表明,起火之前他就已经遇袭重伤,但当年三法司审定卫陆宁三家的案子,即便有人屈打成招,却似乎无人提起过凶手用利器谋害二殿下——”
孙律狭眸道:“最大的漏洞,是那陆家的蒙汗药,凶手既有能力重伤二殿下,本就已经制住了人,那蒙汗药根本是多此一举!”
当年出自陆氏军中的蒙汗药乃是铁证之一,而蒙汗药本就是为了令二殿下失去行动力,既如此,为何还要刺伤他?唯一的解释,起火之前二殿下被刺伤甚至刺死才是真相,那蒙汗药,不过是真凶构陷陆氏的手段!
戚浔握着验尸刀的指尖微微轻颤,心潮也是一阵起伏,她寒声道:“是为了栽赃陷害!一场大火毁尸灭迹,而后来的诸多罪证,令卫陆宁三家成了替罪羊,若是能顺利找出凶器,或许能直接指认凶手!”
孙律也仔细看那段被戚浔清理出来的人骨,忽而道:“若你所言,那凶手用的凶器,当是类似铁尺之物——”
戚浔疑惑不解,孙律继续道:“铁尺又称点穴尺,亦叫笔架叉,中间为长剑,剑柄上下多了两只短刺,此物短小,可藏于袖中不易发觉,若在背后行刺,长剑刺深,短刺刺浅,正能在肋骨上留下如此痕迹,此物发迹西南,用的人并不多。”
戚浔还是头次听说这般兵器,但她沉思片刻,斟酌着道:“大人可看过当年卷宗?当年二殿下被谋害之时,乃是瑶华行宫大宴,若是藏着兵器杀人,那便是有预谋的刺杀,卑职以为即便有人想谋害皇子,也不会选在那等时候。”
孙律若有所思,“所以你觉得凶器不是这种兵器?”
戚浔颔首,又仔细看那肋骨上的痕迹,“大人所说的铁尺,剑刃应当十分锐利,但这肋骨之上的伤痕,却不像极为锋利的利刃划出,要么便是刃口本就钝了。”
孙律点头,忽而看着她道:“你对当年旧案倒是了解不少。”
戚浔心腔微紧,敛眸道:“卑职身在大理寺,曾与一众同僚们多次议论过这案子,说得多了,知道的细节便多了。”
孙律懒得揭破,只道:“瑶华行宫是皇家行宫,帝后驾临,各处院阁都布置的极为奢贵,如果凶器不是凶手提前准备,那凶器多半是凶手随身之物,又或者本来就在二殿下的殿阁之中。”
说至此,孙律道:“傅玦说的是对的——”
戚浔一听他提起傅玦的名字,忙看向他,孙律便道:“傅玦说,需要重开瑶华行宫,找到当年的宫人……这些宫人,一定知道二殿下的殿阁中有什么。”
说至此,他又道:“昨日去大理寺之前,我已经去见过吕璋和齐国公,按照他们的记忆,写了一份当年宫宴的宾客名单,以及他们尚能记得的部分细节,但指向性并不算大。”
戚浔唇角紧抿,克制着未曾追问,孙律扫了一眼棺椁,“继续验,最好不要遗漏任何蛛丝马迹,天黑之前,我们启程回京。”
地宫内不见天日,但戚浔也知道此刻早已日头西斜,要在天黑之前启程,那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快速收敛心神,继续验余下的骸骨。
时辰一点点流逝,戚浔并不因为发现了线索而轻慢,余下的骸骨,亦仔细查验,但查验完最后一截趾骨,也并未发现新的创痕。
这时,留在外头的护卫进了来,“指挥使,信王殿下在外面等了半晌,说要见您。”
孙律并不着急出去,只问戚浔,“如何?”
戚浔艰难的站起身来,“只有肋骨的伤痕是重要线索,其他地方并无古怪。”
孙律点头,又等韩越一笔一划写完,他接过来仔细看了之后道:“那不必在此久留了,将棺椁恢复原状,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