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跳,这才明白孙律到底并未对他全然交底,他拧眉道:“竟有此番说辞?你既然看过当年案子卷宗数回,他说的可对?”
孙律摇头,“当年其实没有仵作验尸,表面上看,二殿下的确是被大火烧死。”道出此言,他才觉自己似乎有了动摇,又立刻绷着面容道:“不过这话很有可能是此人的狡辩之言,案子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没道理不信当年的调查,而去信这个无名小卒。”
傅玦凉声道:“的确如此,时隔十五年,也没法子去验二殿下的死因到底为何,何况此人寂寂无名,又是陆家后人,自然向着陆家人说话。”
孙律十分赞同,“不错,何况如果陆家的冤屈真的这样大,那陆家真正的后人在何处?若他们不畏生死,敢出来喊一句冤屈,我倒是敬他三分。”
傅玦瞳底微暗,眼看着御书房近在眼前,便道:“因此在你看来,陆家人即便回京,也只是为了复仇,而非是真的冤屈?”
孙律冷哼一声,“自是如此。”
待进了御书房,二人行礼之后,建章帝的目光从御案之上抬起,扫了他们一眼,“如何了?”
傅玦恭敬的道:“齐明棠之死可定性,吕嫣之死疑虑颇多。”
说着话,傅玦将验状呈上,内侍将验状送到建章帝案头,建章帝接过来,目光细细从验状之上扫过,傅玦便道:“凶手有意毁尸灭迹,因此吕嫣之死更为难查,如今只能从水月轩那几个茶客身上下手,还在等巡防营和京畿衙门的消息。”
建章帝不知看到什么,眼瞳微深,“吕嫣是被人勒死?”
傅玦颔首,“不错,验尸的仵作技艺精湛,不会有错,吕嫣是先被勒死之后,再被放火焚尸。”
戚浔的验状字迹端秀,记述详细,建章帝饶是外行人,也看的十分明晰,他一时未答话,仿佛陷入了某段回忆之中。
若是别的时候,他不一定能想到那桩旧事,可拱卫司才发现了陆家后人的踪迹,他多年来受太后教导要为亲哥哥报仇,自然也十分看重此事,但他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竟然在即将册封公主的吕嫣身上,生了一桩火场焚尸案。
他为先帝第五子,因是嫡出幼子,当年也颇受宠爱,但他比二殿下赵烨小了四岁,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众人皆知他多半只能做个富贵王爷,连他自己也未想到,最后的太子之位竟然落在了他手里。
刚过而立之年的建章帝仍然丰神俊朗,当政五年,超纲稳固,此番又收服西凉,颇有明君之风,他很快回神,将验状递回去,“此番事端连生,又在议和的当口上,依朕看,这联姻人选应当暂时搁置,等这案子查明之后,再行议定。”
傅玦立刻应是,建章帝目光一转看向孙律,“此案甚大,你也莫要轻忽。”
孙律忙应下,建章帝又问了几句坊间有何流言,便令二人退了下去。
芙蕖馆边上,太监们还在打捞另一枚玉扣,七月中旬,烈日当空,湖水中虽不冰冷,但弯腰摸索物件是个累人的活儿,年轻的太监们手脚还算麻利,两个年纪大些的老太监却有些支撑不住,而杨启福适才跟着傅玦二人回了勤政殿,如此,其他太监没了大总管的监督,也都放松了几分。
宋怀瑾在不远处看着,那两个老太监便到了这一侧的浅水之地,干脆坐在湖边一方太古石上歇气,二人背对着岸上,没瞧见戚浔和孙菱在一处树荫后站着。
“这得摸到何时?就那么点大的物件。”
“谁知道呢,若是摸不着,只怕要在此耽误一日,还是宫外的差事,没半分好处可得。”
“没法子的事,谁叫咱们一把年纪没个品阶,也没半分依仗,只得做这些苦累之事。”
另一老太监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才哑声道:“当年本也是有机会的,谁知道被人抢了先……”
“全禄太监,你们在偷懒不成?!”
荷塘里有人瞧见他二人耍懒,朝他们吼了一声,二人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又去摸索,戚浔在树荫下,听见那道最为嘶哑的嗓子连声应话,便抬眸看了孙菱一眼,孙菱叹了口气,“宫里就是这样,许多苦累的活儿,都要他们去做的。”
戚浔如何不懂,这世道,人生来便有三六九等之分,而此理在宫里尤其分明,因此才有那般多人争斗钻营。
戚浔本就身份低,自然没法子干涉宫中之事,也幸而雨眠指的那方扔东西之地本就不大,又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从淤泥里摸出了剩下一枚玉扣,众人见得以交差,皆齐齐松了口气。
傅玦和孙律归来之时,便见证物齐全,傅玦带着宫女太监交代的几份名目,打算先出宫看看京畿衙门和巡防营可曾找到那几个茶客。
众人一路同行出宫,戚浔一边走,却一边回想起那两个老太监的对话,待出了宫门,几人分开上了车马。
戚浔钻进车厢坐定,待马车走动起来,才忍不住道:“王爷可知道这个叫周全福的太监,是为何得了太后娘娘看重?”
傅玦蹙眉,似乎未想到此处,戚浔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