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翀写的是团云书,很像绣在唐装衣襟上诸如福寿之类的笔法,字字勾连相叠写的却是梅岭、洗药湖、洪崖丹井、玉琴湖等等字迹,以书成画是一幅写意山水,书画之韵不仅包含了南昌梅岭一带地气灵枢之妙,看上去仿佛还像一篇曲谱。
梅岭之游是吴玉翀在游方身边最开心的曰子,她当时甚至没有去多想自己的身份与任务,一度沉浸在山水风光之中。她喜欢弹琵琶,游方也喜欢听她弹,特意带着她造访华夏音律的祖源地洪崖丹井,领略那山水弦音。
在真源洞天中地师秘传心盘时,游方的第一声叹问便是“那山水弦音,是何时的轻吟浅唱?”心印中留下的见知灵引,便是在洪崖丹井中所遇所感。吴玉翀直到今天才彻底回过神来,作了这么一幅山水璇玑图。
她一笔一笔的在地上画着图文,向影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看着地上这幅图微微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又走开了。而吴玉翀并未理会向影华是如何反应,仍然不紧不慢的将这幅璇玑图画完,也未问向影华此图如何。
接下来这几天,吴玉翀每天中午都会手提竹枝来到那片空地上,先画一幅璇玑图然后再去做饭。
几天过去了,又是一个夜里,峡谷上空挂着一轮上弦月,向影华坐在竹亭中煮茶,听见竹屋中又传出琵琶声,泠泠淙淙不知是什么曲调,应是信手而弹却与天籁合鸣。过了一会儿弦声渐悄,吴玉翀走出了屋子来到了竹亭中,向影华没说什么只是多倒了一杯茶,吴玉翀坐在了对面,两人默默的赏月。
“兰德在哪里,他在做什么?”过了很久,还是吴玉翀忍不住先开口了。
“安佐杰还没死,兰德的事情当然没有完。”向影华轻轻的答道,神色恬静,就如那照在身上的月光。
吴玉翀微微一皱眉:“我很清楚安佐杰的危险,月影仙子,你为何一点都不为兰德担忧呢?如果此刻你在他的身边……”说到这里她把剩下的话又咽回去了。
向影华看了她一眼道:“兰德果然没有看错你,他肯放你走,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吴玉翀的神色有些不解,向影华又接着解释道:“你在这里这么久,不论我是否知情,你都没有提到过‘游方’两个字,丝毫未透露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更没试探过我清不清楚。现在我可以确信,你也不可能向安佐杰透露。”
吴玉翀了解游方的身份,因为她是先认识游方后认识“梅兰德”,而且也清楚江湖风门中并不清楚游方是一个隐匿的身份。她不知道向影华是否也清楚,但始终只字不提,就当自己也不知道的样子。
向影华说破了,吴玉翀这才问道:“你也清楚吗?”
向影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神色很复杂难以形容,抬头看着天边的弯月说道:“从一开始,他用的就是化名,另一个化名,直到后来我才清楚他还叫游方,一条藏身于市井江湖中的游龙,我清楚的事情其实更多,已经不必再说。
从第一次在松鹤谷外见面到如今,他改变了很多,我也改变了很多,但有一样是不变的,他还是兰德我还是影华。他毕竟不是世外之人,身为一代地师,有些事是他要面对的,如果连今天的安佐杰都对付不了,枉为这一代地师。对于他来说,尘世江湖是必须的经历,但最终真正须敬畏的还是这天地山川。”
……游方在哪里?他此刻已经带着华有闲来到敦煌一带,从广州到敦煌这一路走的距离可不短,沿途考察各地山川风水以及世俗风情,他对华有闲感叹道:“古人说行千里路读万卷书,此言不欺啊!若说历练,你在矿洞中的那两年是最好不过的心志打熬,也为灵觉淬炼打下了极佳的根基,但行走江湖的眼界,还必须在江湖中多看多思方能有获。”
华有闲连连点头道:“游大哥,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可是我感觉……”
游方笑着打断他:“感觉什么,我像个老妖精?”
华有闲又连忙摇头道:“不不不,游大哥还这么年轻,我就是佩服、十二万分的佩服,你既有学问又有本事,这样才算没白活呢!”
游方瞪了他一眼:“你不用总拍我马屁,人和人之间相差只有那么一点点,就看自己留不留意了!我觉得自己走过的地方还是太少,读的书也不多,阅历远远不够呢。”
华有闲眨了眨眼睛又道:“你半路派我去芙蓉谷送东西,回来后怎么不问神仙姐姐的情况呢,为什么不叫她一起来?”
游方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几次打断她闭关清修了,这次只是对付一个二鬼子,不需要她来,这也不应该是她理会的事情。你去芙蓉谷,影华说什么了吗?”
华有闲:“神仙姐姐什么都没问,你们不见面,却好像什么事都清楚啊?……对了,那个二鬼子真的是无冲派的人吗?”
游方冷笑道:“无冲派的外围组织朝和集团有很多分支机构,里面的人绝大多数就是正常的雇员。而与他们打交道的人当中,有人可能并不是无冲派的,但做的事情可就说不准了,不必论什么出身,只看心姓言行,与懂不懂秘法也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