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吉祥进来的时候,看见高桓正定定地看着门口,丁吉祥兀自疑惑,转脸往外面望去,外面什么都没有。
丁吉祥走进去问道:“殿下,你在看什么?”
高桓摇了摇头,他俊秀白皙的面孔上浮起丝丝缕缕的黑气,他的眼珠黑曜一般,有了黑黢黢的光。
他袖襕暗金的绣线被他扣得有些毛糙,他一遍又一遍地将线扣住,又一遍一遍将它抚平。
他略带神经质的样子让丁吉祥有些发憷。
“殿下要等什么?”
高桓笑了一下,惨白的脸上有了生动的表情。
“父皇现在在何处?”
丁吉祥说:“含凉殿。”
“去含凉殿。”
李桑桑从重华宫出来,感到如释重负,每次和高桓纠缠都让她疲惫不已,每次看见高桓,都要耗费她许多的力气,她的爱恨,她的喜怒都激烈地撞在了一起,然后堙灭于身躯里,面上却要毫无波动。
她的脚步稍微快了一些,天色已经很黑,高樟应该等了她许久,不知道这个时候,他还在不在。
李桑桑快步来到假山下,她松了一口气。
高樟还站在那里,背后有濛濛月色新凉。
李桑桑行礼:“吴王殿下。”
高樟温和地笑了一下:“桑桑,不必拘礼。”
李桑桑看着高樟,在月色下,看不出他的神色,李桑桑不确定地开口:“我上次说过的事,殿下可相信了?”
高樟的神色有些复杂,似乎有些悲伤,又有些踌躇满志:“九郎毕竟是我的弟弟,因为他的病,我反倒如释重负,说出来,真让人不齿。”
李桑桑原本紧张攥起的手指松开了,她用笑安抚了高樟:“殿下不必苛责自己,殿下为弟弟而哀痛,为风刀霜剑的日子即将结束而高兴,这都是人之常情。”
高樟看着李桑桑,他心中微动:“桑桑。”
他按住手指,抑制住想要拥抱她的渴望,他说道:“桑桑,你还好吗?”
他的眼中有怜爱,有疼惜。
高樟从初见之日
就对李桑桑有了好感,他想要拥有李桑桑,并且他已经征得了李年的认同。
然后高桓却不按常理,直接将李桑桑困在了宫中,宫里宫外都说,李三娘子会是高桓的人。
高樟原本放弃了,上一次见到李桑桑,李桑桑告诉他,她一直在等他。
少女的依依情丝缠绕着他,让他想要不顾一切来到她身边,拯救她。
高樟犹豫着伸出了他的手,他想要牵住李桑桑的袖子,李桑桑却很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少女的眼眶湿润,眼角生生憋出了红,她声音颤抖:“殿下,我不好。”
高樟内心一震。
李桑桑埋入了高樟的怀里:“殿下,我不好,燕王殿下自受伤后,每日我都要留在重华宫,他们都说,燕王殿下是为救我而受伤,他们都说,我应当以身相许,可我除了愧疚,更是恐慌,没有一点的欣喜,”她顿了顿,用清如水的目光看向高樟,“殿下,我应当以身许燕王吗?”
高樟的鼻尖萦绕着少女的甜软的味道,他不由得也声音颤抖,他搂住了李桑桑的肩膀:“桑桑,放心,我会救你的。”
青年和少女依偎着,月明云淡露华浓。
一弯银勾挂在柳树梢头,清凌凌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落在高桓苍白俊美的脸上。
他的眸子有森冷的火苗,如鬼火在摇曳。
但他一言不发,转身而去。
另一边,李桑桑和高樟终于将话讲完,现在正依依惜别。
李桑桑用含情的眸子注视着高樟远去,等到看不到高樟的背影,她的脸上很快什么表情都没有。
月亭在这个时候急匆匆过地跑了过来,他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混着不住的喘气。
李桑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慢慢说。”
月亭还是很急,可好歹把话说清楚了:“燕王殿下方才在含凉殿求了徐贵妃,让三娘子你做他的燕王妃!”
“什么?”
高桓去了含凉殿,并没有如愿以偿见到皇帝。
他的父皇在内殿休息了,只有徐贵妃见了他,看见他苍白的脸上隐约有
薄汗,终于有些关切问道:“六郎,你新伤还未好,怎么就跑了出来?”
高桓抿了抿干涸的唇:“儿臣有事想要见父皇。”
徐贵妃往里望了一眼,隔着重重垂帷,远远的,听不见里间的动静,徐贵妃说:“你父皇睡了,六郎总不会要在这个时候打扰你父皇吧?”
高桓踌躇片刻,昂起脸笑道:“如此,同母妃讲也是一样的。”
徐贵妃被勾出了好奇心:“哦?六郎有什么事要讲?”
徐贵妃看着高桓苍白的脸,他的眉微微蹙着,看了让人生生有了怜意,徐贵妃想到他腰背上的伤还没有好。
高桓撩开衣摆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