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承认,我再混也不至于说出那种话。――我说不会喜欢你,有什么问题?”
杜若脸红如血:“那你现在也不要喜欢我!”
他顿时不吭声了,又狠又恨地盯着她。
而她跟他这番对峙争吵,已强撑到极限,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几番几次地强忍住了眼泪,却快要忍不住了。
她用力吸了一口气,别过头去,竭力呼吸着,不想自己看上去太落败。
他原还冒火,一见她这样,忽然失声无言了,一时没说话。半晌了,才强忍着不平说:“那没办法,我跟你这种人不一样。你这种人,呵!”
她立即回头,见他眼里隐忍着恼意,知道他接下来又是一番自大无理的攻击,是以全身的警戒都竖了起来!
没想他冷冷讽刺一声:“你这种人,我真的很好奇,你喜欢过我,然后呢?”
她微愣,警惕着,不明白他想讲什么。
“真的喜欢过我吗?怎么那么容易就放弃了!说得委屈巴巴,多受伤,可实际还不是因为我说了一句实话,你就立刻退缩。这么浅薄的喜欢,呵!你究竟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你心里的一个幻影,一个你憧憬的理想对象?一旦你发现原来这个人不完美,原来这个人有瑕疵,你就立刻不喜欢了。”说到此处,他再度恼了,“这么低级的喜欢,你好意思说。”
杜若:“你的喜欢就很高级?!“
他斥:“比你好点儿!至少现在吵了一架,还是喜欢你!”
她怔在原地,心砰地震颤一下,始料未及,像突然被打回原形。
恼怒羞愤顷刻间都不在,害怕恐慌重新占据头脑,她胸膛起伏着,再度别过脸去。
手又一次无意识地抓紧桌沿,人往后退缩一步。
而他看着她这幅抗拒的样子,牙关咬着,分明已经发泄一通,可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两人又陷入了一开始的沉默相对中,谁都不讲话。
仿佛都累了,都觉得,这样的争吵和发泄没有任何意义了。
日光灯把实验室照得发白。两人长久地安静着,像要融化在这白光里。
直到渐渐,她握住桌沿的手指缓缓松开了,潮涌的情绪仿佛也退了下去。
最后,她轻声开口: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不需要。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目前的状态我不想改变……”
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原本以为,她能把内心的想法像刚才那样宣泄出来,可,还是说不出。
因为,
景明,
你就是那片叶子啊,一叶障目的叶子。
上大学这一年,不喜欢你的时候,我才是最自由的。能看见生活里有太多的东西。而曾经那段时间,因为喜欢你,太痛苦,我不想回去了。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去猜测,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喜欢我,还是不喜欢我。不想在操场的那么多人里一眼就认出你,认出你的衣服,你的影子。不想看着你的背影都觉得很欢喜,跟在你身后走哪怕永远不被发现走去天荒地老也愿意。不想再花时间揣测,你在干什么,在家,在实验室,还是在宿舍,有没有偶尔想起过我,在意过我,有没有偶尔觉得我也或许有那么一点儿不错。也不想看到一片树叶就想起你,看到鸽子也想起你,看到树梢和蓝天还想起你。
可,
她含着泪,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极淡地笑了一下,说:“我只想做好我自己。让我自己变得更好。我觉得,这比跟你谈恋爱重要。”
景明看着她,没有反驳,没有愤怒,长久地没有说话了。
而就是这一刻,他发现,他对她的感觉变了。仿佛终于看清,今晚之前,他对她,不过是一种肤浅的小孩子非要抢玩具的情感。
可此刻,心口那莫名钝钝的疼,让他突然谨慎,不再上前了。
他看见她低着头,一颗眼泪砸落,他说:“别哭了。”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多喜欢,也没说非要追你。你哭什么?我就那么……”他止了止,又皱眉,“行了,别哭了!”
杜若抹一下眼睛,揪紧已被她抓成绳儿的书包带,埋头往外走。
他再度拦住。
她抬头,红着眼睛:“我要回去了!”
“一起走,太晚了。”他拿上自己的书包,往外走去,到门口了回头,她低着脑袋慢慢跟出来。
他锁了门。
深夜的校园,树影憧憧。
过去的时光,秋去冬来,春尽夏至。
实验楼门前的这条路风景变换,从金黄到落叶,从干枯到发芽,从新叶到盛放。如今树冠如伞,遮天蔽光。
乳白的路灯光在枝桠树叶间穿梭,像一颗颗白色的小星星般洒满地面,洒在夜行人沉默的脸上。
景明和杜若两人走在道路的两边,隔着一整条路宽的距离,一路走在星空般的光影里,一句话不讲,谁也不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