褴褛的影子道:“大人,这便是胡长明。”
角落里的影子背脊佝偻,瘦骨嶙峋,杂草一般的头发黏在头脸上,好似要和阴暗的角落融为一体,听见有人说话,他反应极慢的抬头,又手脚并用地朝牢边爬过来,口中嗬嗬有声。
看守的太监道:“常年不与人说话,如今口舌不利索了,大人要问什么?”
牢栏之后露出半张枯瘦见骨的脸,那双眸子混浊地望着孙律,似乎有些茫然,孙律打量了他片刻,吩咐道:“你们先退下。”
小太监哪里敢违令,应了一声,又留下灯笼便离去,孙律一把提过灯笼,蹲下身子来看胡长明的脸,很快,他阴恻恻地道:“胡长明,你还记得二皇子赵烨吗?”
胡长明愣了愣才“啊”了一声,又含糊不清地道:“殿、殿下——”
孙律又道:“那你可还记得驸马秦瞻,与长公主赵沅?”
胡长明沾满污渍的手紧握着牢栏,片刻后,又反应极慢地“啊啊”两声,孙律卸下腰间短刀,伸进牢内抵住胡长明的咽喉,“将你记得的,他们二人与二皇子有嫌隙之事尽数道来,若有一字为假,便令你与你主子作伴。”
胡长明反应了片刻才明白孙律的意思,他瑟缩起肩膀面露畏色,“公主和驸马……与殿下……啊,驸、驸马……”
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惊恐地瞪大了眸子。
……
孙菱第二日巳时之后才入宫探望太后。
因太后病倒,又因临江王之事大怒,整个永寿宫上下噤若寒蝉,见她来,小太监殷勤的带路,通禀之后,孙菱便进了殿中请安。
一进门,便见皇后和大殿下赵玥在此,有孙儿作伴,太后气色与心境都好了许多,见到孙菱,面上也带着笑意。
没说几句话,太后打量起孙菱来,片刻后与皇后说道:“菱儿年岁已足,又生得这样好样貌,不去西凉便罢了,你得为她的亲事上心些。”
皇后自然应是,孙菱不好意思道:“您怎么又操心起我的婚事来……”
太后抚了抚她发髻,“你是孙氏的女儿,你的婚事万分紧要,怎能不操心?”
孙菱嘀咕道:“长公主殿下便不是这样说。”
“沅儿?”太后扬眉,“她如何说的?”
孙菱道:“公主殿下说,为何世间德才兼备的女大家少,皆是因世人都教导女儿家以婚嫁为重,世世代代教导下来,女儿家生来心甘情愿的成为男子附属,仿佛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于是啊,这世上的财富,名望,权力,皆落入男子手中,女儿家连去争一争的心思也无,这其实都是男子的诡计——”
“还有,其实也不是每个男子都想青云直上,也有人喜好田园之乐,也有些就想做个无名小卒,但生下来,便被教导着要出人头地,于是他们不得不被驱策着努力,只是他们出人头地的路有许多,他们可尽情选择,如此,便演变成了如今三百六十行,出类拔萃者、被人尊为圣贤者皆是男子,这对女子很是不公。”
太后听得眉头直皱,皇后则掩唇失笑,孙菱看二人神色,又道:“最可怕的是,连许多女子自己都觉得如此才是对的,长久的教化便似驯化,就好像马儿——”
“啪”的一声,太后不轻不重地拍打孙菱的手背,打断了她的胡言乱语,又告诫道:“沅儿自小便被宠坏了,因此生出这些古怪念头,你可不能学她,更何况,便是她,也在年纪到了之后便找了一合心意之人成婚了,这一点,你倒是能好好学学。”
孙菱只想逃避,不由歪头道:“驸马深爱公主,又极尽温润儒雅,这才得了公主殿下青睐,菱儿如何能找到这般良人?找不到,菱儿自然不会成婚。”
太后正唏嘘摇头,一道明媚响亮的声音响起——
“谁在背后议论我和驸马?”
孙菱转头一看,便见长公主和驸马齐齐到了门口,因听到了她的话,长公主面上笑意颇为无奈,孙菱连忙起身,欢欣地地迎他们进门。
“公主殿下和驸马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说你们二人琴瑟和鸣,驸马更待公主殿下痴情,且十多年如一日,实在是令人艳羡——”
待二人落座,孙菱又打趣道:“前两日见到玉萝她们,我们还说起来,说当年驸马擅书画,乃京城第一才子,多少世家姑娘往驸马身边凑,可自从驸马与公主成婚之后,驸马身边连女婢也无了,这是何等洁身自好!”
长公主听得失笑,可这时,大皇子却往皇后怀里钻去,太后一眼瞧见,便问:“玥儿这是怎么了?”
皇后叹了口气,“自从上次出事之后,他性子便越发内敛,还时常受惊,也不知怎么了,一直在调养,可是药三分毒,也不能一直用药,近来我寻了几个性子好的小太监做他的玩伴,这般大的孩子,多玩闹玩闹或许就好了。”
太后便和蔼地看着赵玥,“玥儿怎地了?可是想吃什么玩什么?”
赵玥摇头不语,皇后也有些无奈,她想了想问:“可是想出去玩?这会子太阳正好,让他们陪着你,带赤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