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秀庭走出院子,身后的门迫不及待地关上。
她们往马车的方向走,侍女说道:“夫人何必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个商户女说话?看她的样子,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
莫秀庭笑了笑:“我看出她心高气傲的性子,不愿做妾。我越是如此说,她便会越排斥。我巴不得她不进府,以后夫君回来问起,我也可以交代了。反正现在已经知道她住在这里,若是跟母亲说……”
侍女忽然停住脚步,小声道:“夫人,您看那是谁?”
他们的马车旁边站着个人。那人穿着紫色的官服,束玉带,背对她们。身量很高,肩膀却稍显瘦削,只是那身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战栗。侍女大声问道:“前方何人?可知道这是我们英国公府的马车?”
顾行简慢慢地转过身去,冷漠地看着莫秀庭。他眼中明明有万钧之力,面上却云淡风轻。
莫秀庭一惊,连忙低头行礼:“相爷。您怎么会在这里?”
她有许多年未曾见过顾行简了,只觉得这个人越发地深不可测,威势也越发地逼人。想当年姐姐对他一片痴心,甚至因此抑郁成疾,最后为了家族奉诏入宫。今日在曝书会上看到顾二爷,还是下意识地躲开了。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姐姐都为皇上生了小皇子,也该放下了。没想到……遇到顾家的人,终是难以释怀。
“陆夫人,我不希望你再打扰我的朋友。”顾行简居高临下地说道。刚才他连官服都没换,急急地过来,听到院子里莫秀庭一口一个侧夫人,眉头挤成了川字。
陆彦远凭什么要她去做妾?不可理喻。
“朋友?我并没有见过……”莫秀庭愣了一下,想起刚才去过夏初岚那里,声音轻了些,“莫非夏姑娘是您的朋友?”
她原先看到夏初岚跟顾居敬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想到顾行简这一层。毕竟按照顾行简历来的作风,怎么可能把他跟一个女子联想在一起?可他竟然为了夏初岚,亲自在这里堵她。她震惊之外,觉得难以置信。这夏初岚到底有什么手段?折了一个世子还不够,居然连当朝宰相都……
顾行简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说道:“我不想再在附近看到英国公府的任何一个人。你应当知道,英国公父子在前线打战,现在是由我负责粮草的补给。”
莫秀庭脸色一白。眼下父亲累病了在家,恰好给了顾行简归位的机会。现在前线战事的成败,的确有一半握在顾行简的手里。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想起公公和丈夫在浴血奋战,而顾行简又是他们的政敌,心里捏了把汗,不敢说不好。
她几乎是狼狈地乘上马车,迅速离开了此地。
等莫秀庭离开以后,顾行简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官服。刚才一时情急,竟然连衣服都忘了换。若是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估计会把他们吓到吧……他掉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崇明亦步亦趋地跟着:“相爷,您何时才告诉夏姑娘真实的身份?她以为您是布衣平民,只有三亩田呢。”
顾行简看了他一眼,崇明低头小声道:“夏姑娘当真难得,不慕荣华富贵,愿跟着您到乡间男耕女织。这么好的姑娘,真是少见了……”
顾行简沉默地往前走,手在袖中快速地转着佛珠,压下波动的心绪。他明白她的心意,可他比她年长许多,几乎是与父同辈,如何能对一个小丫头动那样的心思?再者自己这些年在朝中,树敌不少,这次被从中书赶出去,与其说他是将计就计,其实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若下一次,下下一次……他可以说是个没有办法去想将来的人。
可他似乎越来越在意她了,这种在意就像破土而出的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缠得他心乱如麻,几乎没办法思考别的事情。
像今日这样,不管不顾地过来,实在有违他一向的作风。
顾行简走回私邸,看见门是开着的,外面站着几个皇城司的人。
崇明一下子握紧手中的剑,顾行简抬手阻止,从容地走了进去。
萧昱负手站在院中,四处看了看。这位宰相大权独揽多年,下面的官员应该没少孝敬,还有个那么富有的兄长,没想到私邸竟如此朴素,估计是故意装给外人看的。沽名钓誉,苟且偷安,惑主之辈,实在令人不齿。
南伯站在廊庑下,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请这位忽然闯进来的大人到堂屋里坐坐。可他身上冷冰冰的,脸上写着“生人勿进”这几个字,南伯又有点不敢。
顾行简单看那光风霁月的背影就知道是萧昱。此人文武双全,少有才名,又因为显赫的出身,被特招入皇城司,很快便成为了干办公事。他跟陆彦远可以算是衙内里的佼佼者,不靠父荫,而是靠自己的努力,年纪轻轻便手握重权。
顾行简心里其实还有几分欣赏他。只不过皇城司却不是什么好差事,平日里横行霸道,仗势欺人,风评很差。台谏曾猛烈地抨击过好几次,斥他们为毒瘤爪牙,但他们依旧我行我素。
“不知萧提举到了寒舍,真是稀客。”顾行简出声道。
萧昱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