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寝殿里,董昌跪在皇帝的脚边,抱着皇帝的腿痛哭:“官家,官家您好狠的心,怎么不告诉小的一声……小的担心死了……”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伙计,朕只告诉了太后和韦医官,你若知道,这出戏还怎么演?朕确实得了风痹之症,没有骗你。”
董昌抬手擦了擦眼泪,这才回过味来。这出戏确实有个很大的破绽,那就是太后。太后和皇上母子情深,却只来看过皇上一次。但太后平时深居简出,所以他们都没有在意。
怪不得他昨夜跑去求太后出面主持大局,却被太后身边的女官挡了回来。现在想想,他还一阵后怕。皇上恐怕是连他也不信,要一并试探呢。
赵琅跪在旁边没说话。之前他一直担心是自己的冲动害了皇帝,内心自责不已。直到凌晨一个内侍偷偷将他请到后寝殿,他看到好好的皇帝,吓了一大跳。方才莫凌薇将人都支走的时候,他就躲在皇帝的龙床之下。
他没想到莫凌薇居然喜欢顾行简,还差点下药毒杀了皇帝。
“琅儿,你过来。”高宗说道。
赵琅便跪挪了几步到皇帝面前,趴在地上。
皇帝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慈祥地笑道:“朕记得当年问你最想要什么,你回答说,国泰民安,河清海晏。这么多年,你没变过,朕很欣慰。”
赵琅趴在地上,没有说话。他的确拙于言辞,更不懂得阿谀奉承。他只知道尽自己的本分,不违心地做人。
百官中品阶低一些的都回去了,只留下几个二品以上的重臣在前殿,谈起刚才的变故,还心有余悸。陆世泽的额头上不断地冒冷汗,也无心听旁人在说什么。若他今日跟莫怀琮联手,那就是掉入一个大网里面。昨夜顾行简劝他一堆家国大义,却没告诉他全部的实话,分明记着北征时被陷害停官的仇,暗中摆了他一道。
这厮的确奸诈可恶!若他有丝毫动摇,英国公府就要在他的手里完蛋了。
顾行简去侧殿换了身干净的官袍,这才去见皇帝。
崇明带陈江流进宫,陈江流向皇帝详细交代了利州路一事的前因后果,还有他知道的关于赵玖的事情。其实有今日之事足够将赵玖等人定罪了,但顾行简还是要让皇帝知道全部的真相。
陈江流说完以后,高宗沉思良久,让人将他带下去。
顾行简站在一旁,听到皇帝说:“顾爱卿,恩平郡王的局是破了,萧家的局你还未破。”
顾行简附身拜道:“这几日臣委托状元郎翻看当年李家的卷宗,查出了几处疑点,李家有可能是冤枉的。若皇上宽限时日,状元郎一定会将案情查得水落石出。若李家的冤屈得洗,臣的夫人和萧昱便不算罪臣之后,萧家只有欺君之罪。而隐瞒是因为有重大的冤情,按照大宋律例,此罪可宥。”
高宗板着脸说道:“你将朕钦点的状元郎都牵扯进来,看来势必是要救萧家。可你知道萧家是前朝的皇族,朕一向忌惮,你如此维护,就不怕朕不悦?”
顾行简跪在地上,看向皇帝:“皇上清楚,萧家同臣一样,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臣和令公深谈过,他说历经数百年,这江山已经姓赵,萧家不过是顶着前朝皇族的名号,不会不自量力,他唯求自保而已。皇上既信臣,臣便以性命担保,有生之年,萧家绝无可能威胁皇室。”
高宗听罢,忽然笑了两声,手指着顾行简道:“顾行简啊顾行简,你这是仗着朕的宠信,得寸进尺了。起来吧,朕会下令由吴均负责彻查当年李家一案,若确有冤屈,便替他们平反。”
“多谢皇上!”顾行简行礼之后,才起身,“皇上还需要休息,臣就先行告退了。”
高宗叫住他,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朕已经命宫人赐莫凌薇鸩酒。”
顾行简神色如常道:“这是皇上的家事,臣不方便过问。”
高宗靠在软枕上,感慨道:“刚才朕躺在床上,她问朕为何不信你,信了你就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她入宫之前的事,朕都知道,只不过朕想着那么年轻的姑娘跟了朕,到底是委屈了,想着对她好,过往的那些事就算了。没想到这件事一直是她的心结,让她有了心魔。朕作为一国之君不得不赐死她,但她最后没有喂朕那颗药,朕又决定原谅她。这些事,朕无法说给旁人听,爱卿就当做听一个故事吧。”
顾行简行礼,然后躬身退出了寝殿。
过了一会儿,前去赐鸩酒的内侍端着托盘回来,对高宗说道:“皇上,小的到了娘娘宫里,娘娘已经自缢了。桌上留有这个。”
内侍将托盘里的一颗明珠递给皇帝。
那颗明珠是当年北海进贡的所有明珠中最大的一颗。高宗记得赐给莫凌薇时,她有些出神,说想起了那首《节妇吟》。
高宗当时还笑她文不对题。现在想想,原来那才是她心里的话。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夏初岚原本在怀孕三个月之后就会离开成州,但新的成州知州却找上门来,以没有办香料工坊的经验为由,向她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