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高宗正式下了退位的诏书,新皇登基,奉高宗为太上皇,移居德寿宫,颐养天年。
官员各有升贬,但大体维护了高宗在位时的局。顾行简加封龙渊阁大学士,加太师衔,继续任宰相,权领中书,一时风头无俩。这也是本朝由布衣平民所达到的最高之位,在民间被传为佳话,激励着无数苦读的寒门试子。
这日下朝,张咏追上顾行简,说道:“弟妹这个月就要生了吧?你别紧张,一定会顺利的。”
他看出来朝参的时候顾行简有些心不在焉,皇帝问问题的时候都走神了。想必是夏初岚临盆在即,他十分忧心。
“多谢侍中。”顾行简抬手说道。
张咏带着笑意看他。不过一年的时间,顾行简真的变了很多。以前多半是淡淡地不理他,根本听不到半个谢字,近来好像越发地有人情味了。
两个人并肩往宫门走,随意谈论一些政事,张咏道:“据说现在因为免赋的政令,很多商人都跑到兴元府去做香料生意,金国的人也涌入宋境,兴元府的人口一下多了起来。英国公世子自请调到兴元府去帮吴将军的忙了。”
陆世泽跟顾行简依然有很多政见不合,朝参的时候会争执,互不相让。但前两日在丰乐楼遇到,两个人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喝一杯茶了。至于陆彦远便是求仁得仁了,莫家出事以后,莫秀庭虽然因为英国公的庇护而幸免于难,但因为无子等原因,备受冷落。
听说陆彦远已经与她合离,她也离开了英国公府,住到仙云观取了。
“对了我看到你推荐夏柏青升任户部侍郎的文书了。照理说,夏家那个夏谦可以留在都城或者在绍兴等地方任职,怎么吏部最后让他去惠州了?从那里再升回都城可相当难啊。你和夏柏青都没跟吏部交代一声么?”
顾行简没说话,他当然是交代了。他暗中让吏部的官员选官的时候将夏谦发配得越远越好。以后夏谦若有本事再回来,他在都城等着就是了。
两个人走到宫门口,正要告别,崇明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相爷,夫人,夫人阵痛,赵嬷嬷说是要生了!”
顾行简这几日提心吊胆的,弄得相府上下都人心惶惶。他身子僵了僵,连忙让崇明去牵马,跨上马就走,都顾不上跟张咏道别。张咏笑着叹了口气,什么事都难不倒的顾行简,原来也有畏惧之事。
他看到崇明去而复返,去宫门那里托禁军去翰林院找潘时令。这年头生个孩子能劳动翰林医官出手的,也就顾行简家的那位了。
相府里,顾家的人,萧俭和柳氏都来了,夏初岚的院子被各种人挤得水泄不通。那些侍女和婆子端着东西跑进跑去,萧俭比自己初当爹的时候都紧张,吩咐要用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顾老夫人站出来主持大局:“稳婆进去了没有?”
柳氏正慌乱着,连忙应道:“刚刚进去了。”
秦萝让乳娘把不到一岁的女儿抱到别处的耳房去睡觉。顾居敬这才赶到,他刚刚吩咐崇义将陈江流送出都城。因为顾行简的求情,陈江流得到皇帝的宽容,没有定罪。但他自觉无颜再面对崇明,想要离开。
在夏初岚的建议下,顾行简将陈江流托付给顾居敬。顾居敬看陈江流读书识字还会算账,便将他送到明州的商铺去做学徒了。
顾家瑞原本站在秦萝旁边,看到顾居敬,立刻伸手要他抱。顾居敬扛起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已经会说话了,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屋子,问道:“爹爹,婶婶跟娘一样在生小娃娃吗?”
顾居敬点了点头:“很快你就又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玩了。”
“我不喜欢妹妹。”顾家瑞扁着嘴道。他家那个妹妹就是个爱哭鬼,吵死了。
秦萝听着屋内的动静,担心地对顾居敬说道:“我看妹妹那肚子比我的要大上许多,估计这个孩子长得好,不好生呢。前几日我看到她,双腿肿得都没办法下床了。”
“别担心,阿弟不是说宫中那个专治妇人科的医官一直定期给弟妹把脉吗?第一胎都会难一些。你生瑞儿的时候不是也折腾了很久?”顾居敬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等顾行简赶回来,夏初岚已经进去两个时辰了。
顾行简站在院子里,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手心一直在冒冷汗。他快速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默念心经,可心怎么都静不下来,只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于是众人看到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顾行简一反常态,六神无主地乱转。
忽然夏初岚在里头叫了一声,顾行简心一跳,连忙拔腿上前,顾居敬一把拉住他:“你要干什么?”
“我,我进去看看。”
“胡闹。产房你怎么能进去?”顾居敬皱眉斥道。
夏初岚又叫了一声,隐约能听见在喊夫君。顾行简呆不住了,拉开顾居敬的手就要进去。
顾老夫人扶着侍女走过来:“你可是一国的宰相,怎么能进产房?你在这儿呆着,我去看看吧。”
顾行简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