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怪我。”郭策眼珠子滚一滚,嘟囔,“你夜里不睡,去水边做什么?”
“你夜里不睡,跟你小舅舅去水边做什么?”曲夫人不让郭策多问,带甜酿去内室梳头,“给宋娘子添麻烦了。”
误会解开,大家心中都是舒心,甜酿喝了一盏茶,请辞出来。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做了几个平安香囊聊表歉意,曲夫人见那香囊精细,又是大大夸奖了一番。
仍是曲池送甜酿和小玉出来,他性子活泼,说话风趣,三言两语逗得小玉哈哈大笑,扭头见甜酿脸颊旁微露两个笑涡,扭头看着她,笑嘻嘻的:“九娘子话少,但瞧着倒好相处。”
曲池相貌生得好,一双桃花眼,眼神又清亮,看人的时候含情脉脉,这倒不是他本意,加上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总瞧着有些风流和轻浮。
甜酿佯装没听见他说话,曲池见她只专注盯着脚下路,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自此有了交集,后来甜酿也偶能见到曲池,有时候见他在湖边钓鱼,特意绕路送几尾鱼过来,有时候替曲夫人上门来邀甜酿去田庄喝茶,过了数日,曲池离开小庵村外出办事,甜酿倒是和曲夫人更熟了些。
她很难得第一眼就对一个人心生亲近,但对曲夫人,甜酿很是崇敬。
明辉庄内男仆很少,多是仆妇,曲夫人带着人每日劳作,把偌大一个田庄安排得紧紧有条,还照料行动不便的郭策,教他读书写字。
曲夫人一双手可舞文弄墨,也可下地伺锄,只在女红上不太在行,庄子里没有专门的绣娘,郭策的衣裳都是郭家送来的,多是绸衣绢布,于曲夫人看来未免太过奢侈,她见甜酿那平安香囊很是精巧,不比专门的绣娘差,请甜酿帮忙,替郭策做些过冬的棉衣鞋袜,给的工钱很是丰厚,还贴补庄子自产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
知道是曲夫人有心帮衬,甜酿还是开心把绣活揽了下来,小玉不用每天为饭菜发愁,自己也不必抛头露面,真是最好不过,天渐冷,甜酿拘着两姐妹在家,帮着自己裁布拿剪,做些针线活,小玉做惯了农活,不惯拿针捏线,小玉十指纤细,倒是像模像样。
湖边的桑林叶渐稀黄,蚕房也停下来,村里响起了叮叮咚咚的打铁声,正是妇孺们聚在一起针黹闲聊的时候,曲夫人见甜酿送来的衣裳,一针一线细细密密,样式颜色都破费心思,衬得郭策也带了几分挺拔,在儿子和幼弟面前夸了又夸。
曲池从外头回了田庄。
“实在没想到,能这样好。”曲夫人有听仆人们说起甜酿的来历,富人家被主母赶出门的姬妾云云,“人看着也好,言行举止都颇有教养,很合我的心意。”
曲池瞥了瞥郭策那一身,啧了一句:“我也缺身过冬的袍子呢。”
曲夫人含笑看着他:“她好像有些避着你,只要你在这,她从不登门。”
“她这样做才是对的。”曲夫人看自己的弟弟,“女子处世,首要是保护自己,免遭非议。”
曲池懒洋洋撇撇嘴。
大庵村正好有富人嫁女,要请绣娘做一批送给男方家的小针线活,手帕扇套络子之类,曲夫人恰好受邀去人家中写帖子,也荐甜酿去做工,这户人家还请了不少三姑六婆来陪坐,有人见她相貌好,手也巧,有心做个媒,拿话问她,甜酿推脱:“有高人也替我算过,我八字不好,有碍夫家,不宜婚嫁。”
她见众人眼睛都望着她,闪耀着旺腾腾的探索之魂,道是:“之前也议过几家人家,要么闹得人家鸡犬不宁,要么家里突有血光之灾,大抵都不甚好,脱了干系后,家家都兴旺起来。”
众人们问了她生辰八字,甜酿胡诌了个,听得众人连连惋惜,将一番做媒心思都歇了下来。
针线活做完,甜酿拿了丰厚喜钱,又去谢曲夫人,这回特意带了一些绣品,扇坠药枕、玉扣坠子小荷包之类,用的都是给郭策做衣裳剩下的一些零碎布头,借花献佛给曲夫人。
曲夫人看这些小东西虽然零碎,却都精致,有些都不是普通人家里用的东西,料想她以前生活富足闲适,倒不像是外头妇人们传的那些鸡飞狗跳般不堪。
两人说些日常琐事,午间曲夫人留她用饭,甜酿见桌上有一道小莲蓬汤,汤色奶白,尝了一口,曲夫人见她抿唇细品,笑道:“这是我娘家那边的做法,吃得惯么?”
这汤是用豆腐和黄鳝、鲈鱼吊出来的鲜汤,鸡头米用模子印出一个个小莲蓬,小荷叶的样子,叫翡翠白玉汤,是江都各大酒楼的常见菜。
甜酿和曲夫人,从来不聊各自的家事。
“夫人不是吴江人么?”甜酿问,“夫人的吴江话,说得很好。”
“当然不是。”曲夫人笑道,“我娘家在江都,不过我十七岁从江都出嫁,至今十四年,统共也回去两三回,上一次回去还是八年前。”
“宋娘子去过江都么?”
甜酿笑着点头:“有路过,我在淮安府,离江都也不远。”
甜酿这才知道,曲夫人的娘家在江都做着珠宝营生,曲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