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富贵单手坠拽着机枪,把头伸出地窖,狠狠地憋着气,一阵山风带着硝烟飘过,散发着让人兴奋气味消失在黑暗里不见,冲出村的那货不知道是谁,一个鬼子举着枪,就在罗富贵跟胡义躲的地窖口旁边。
罗富贵没有动,鬼子的指头在慢慢的往下压。
子弹应该就要出膛,那倒霉货应该跑不掉,罗富贵正暗自猜测,逃跑的那货会被打的向左还是向右歪倒。
砰,叭,两声枪先后响起。
一个驳壳枪的声音加上了三八大盖的声音。
枪声在地窖口响起,闪光照亮了黑夜,又逐渐暗淡,灰色圆弧硬挺帽檐下,一张心事重重的面孔重新模糊进黑暗。
罗富贵使劲的揉着耳朵:“胡老大,你出来也不出个声,吓死我了!”
“还等着找死么,赶紧走。”
“走?”罗富贵愣了一下,直到屁股上挨了一脚,立即反应过来,嗖的窜了出去在山坡上挖的地窖,回头扯过胡义递过来的机枪,然后再扯出一挺机枪。
脚步声从村里响起,有火把在不时晃动,可以分辨出鬼子跳动时的身影。
骡子提起机枪,不再等胡义的命令,对着有灌木突然摇曳的轻微刮擦响的地方,搂了火,子弹噗噗噗的冲向了黑暗,伴随着枪口一大团的火焰在持续。
一扫一大片的声音,引起了路上行军的鬼子的注意。
听到歪把子特有的枪声,行军中尉一头雾水,刚才零星枪声,变成了歪把子激射,不是说只跑了一个八路么?搞这么大的动静,这枪声有点不对头。
机枪是用来点射,可恶的八路才开一枪,还是那没什么准头的破驳壳枪,这些家伙搂着机枪不撒手!这机枪兵得好好的训导训导,可又不是自己部队,管得着么?下次遇到他们中队长,倒可以好好嘲笑一番。
紧接着是密集的三八大盖声音。
中尉隔一段距离,回头看看,只有友坂步枪在射击!看样子那八路本事不算差,可是,管自己什么事?命令加快脚步行军,这些耗子不值得自己停留!
河边架桥鬼子少尉,从村里响起手榴弹爆炸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着村里,终于,看到了一个八路跑了出来,让紧绷的心放下,却有些发愣,就一个人,搞这么大的动静!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认为村里的安排会有问题,更不认为那个土八路溃兵有勇气有能力,在这黑夜里跑到到处插着火把的渡口主动来送死。
这个八路本该在进村就应该被消灭,急于行军的大尉却放弃了搜索村子里的任务,不过就一个八路,不重要。
他的任务是帮助工兵架浮桥,过河对八路追击才是最大的事,因为自己架桥速度慢,已经被经过不得不绕道走的友军们鄙视。
所以现在的少尉认为,架桥更重要,让一个班的鬼子去堵那个从村里逃出来,正在往北跑的八路就行了。
少尉命令一个军曹带队,向北,跟着逃跑的那个黑影追击,其他人继续的干活。
鬼子驻扎在村里其实就半个小队,主要任务是照顾村里的伤兵,并对鬼子行军路线警戒,根本没想到,村里两个八路溃兵,打死一个,追另一个的时候,却遇到了埋伏。
这是一场绝不可能有埋伏的战斗,村子里的小队长鬼子认为,这是对他的惩罚,下午进攻的时候他的小队已经伤亡小半,此时躲在黑暗里,睁着血红的双眼,这些八路是无耻的!
一定要消灭,立即让跟在后边掷弹兵扯上了掷弹筒,机枪兵架机枪:“立即开火,炸死那些只知道偷袭、埋伏,胆小的八路!”
机枪的枪管是滚烫的,攥在手里,罗富贵一声怪叫,扯了机枪找肩上,扶着爬出地窖的胡义往村外跑。
胡义忍着肩膀传来的痛楚,仍然攥着机枪,屈起扳机旁的食指,枪口习惯性地下垂着,微躬着传来一阵阵钻心痛的背,被罗富贵扯着,一步又一步,拖动着脚步钻进村边的树林。
“停”。
两人靠在一起,蹲下,胡义回头转身,捕猎般专注,呼吸并没有紊乱,在身后,传来了歪把子的嚣叫,子弹如雨般的飞了过来,在两人头顶乱窜。
两人立即抱头趴在了地上。
紧接着,嗵嗵两声,鬼子掷弹筒开了火,两枚没有目标的榴弹飞进了刚才罗富贵机枪开火的位置附近。
树林一点不密实,林间的的灌木被老百姓经常割柴草的原因,同样低矮,鬼子打着火把过来,一览无余,不是久留之地,透过林间空隙,河边渡口处,大片的火把在山风里摇曵,成群的鬼子在向村口张望。
两人现在的位置很不妙,只有前后两条路,刚才跑过的那货已经向北融入了黑暗,后边跟着一群鬼子,不时在开枪,那家伙运气好,山里的路原本就没有直的,反而让鬼子的射击没有预见。
胡义感受着榴弹爆炸掀起的泥石灌木乱飞,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不知道,他变得有些兴奋着,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呼吸声里,充满了渴望。
那是对杀戮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