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靳月算不上难过,鹅毛大雪打在伞面上,发出窸窸窣窣的脆响。
乱葬岗上无主魂,不知泥下葬何人?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靳月笑得酸涩,“大字都不识几个,偏偏啊……”
她侧过脸望着三人,“那日京都城第一次下雪,我看到傅九卿的桌案上,写了这么几个字,当时还问他是什么意思,现在倒是明白了。虽然用在此时极不恰当,可那个叫阿鸾的女子若还活着,应该会深有体会吧?”
“少夫人,您方才说、说谁?”
老管家骇然瞪大眼睛,他不记得自己提过,怎么……
“是了,您是历城的人,应该听过这个名字。阿鸾阿鸾,如凤似凰的一个女子,允文允武,堪称巾帼!”靳月拢了拢肩头的大氅,转身离开乱葬岗,这里埋着慕容家的所有人,除了死在战场上的慕容将……军和阿鸾。
当然,也没有那位慕容家的正妻。
“历城的雪,比京都城的更冷。”靳月无奈的笑笑。
摊开掌心,鹅毛大雪飘落在掌心,宅子门口的灯笼,模模糊糊的照出了雪朵的棱角。多么好看的花儿,转瞬即逝,只剩下最后的一点凉意迅速沁入肌里,冻得靳月打了个激灵。
真冷!
霜枝站在台阶边上,瞧着少夫人站在台阶上不进门,微微仰着头,伸手接雪的动作,她知道,这代表着少夫人心里不太痛快。
心里叹口气,霜枝刚要开口,忽然瞥见身旁石狮子后面窜出个人,大晚上的压根瞧不清楚模样,再加上惊吓,霜枝厉声尖叫,“啊,鬼……”
明珠反应快,快速挡在靳月面前,用力拽开霜枝,抬腿就是一脚。
嗯,使劲全力的一脚!只听得一声闷响,黑影骤然飞出去,紧接着狠狠落地,以最难看的四脚朝地的匍匐式趴在雪地里,便再也没了动静。
所有人心有余悸,还没能从霜枝的惊叫中回过神,一个个面面相觑,委实不知方才发生何事?
“少夫人快进去!”明珠道,“奴婢去看看!”
“你小心!”靳月叮嘱。
明珠颔首,拔剑缓缓靠近,若这人是燕王府派来的杀手,她定是要补上一剑。
只不过……
“少夫人?”明珠失声,“少、少夫人?”
原本已经踏入大门的靳月,赶紧掉头,疾步走过来,不看还好,一看……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老管家呐呐的问,“这、这是谁啊?”
“快,快找人把他抬回去,快!”靳月忙道,快速俯身查看,坏了坏了,不知道明珠这使出全力的一脚,有没有把人踢死?明珠默默的盯着自个的脚尖,这……也不怪她吧?
屋内。
火炉挑得旺盛,火炭哔哔啵啵的响着,与外头窸窣的落雪声交相呼应。
“悍……悍……”
霜枝大喜,“醒了醒了!漠公子,你怎么样?”
还活着,还活着,明珠没踹死人!
漠苍虚弱的睁开眼,忽然头一撇,“哇”的吐出一口血,终于将胸腔里的那口气吐了出来,整个人瞬时舒畅了不少。
靳月收了银针,转回桌案前,瞧着淡然饮茶的傅九卿,“淤血吐出来就好,他……没事了!”
傅九卿似笑非笑的睨她,方才不知道是谁,吓得脸都青了。
“那个……”明珠抿唇,声音有些微沉,“你无端端的躲在霜枝背后吓人作甚?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下脚重了点。”
漠苍气不打一处来,白了一张脸,唇不住颤抖,终于匍出了两个字,“悍!妇!”
“你!”明珠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少夫人有危险,她本就该出手,谁知道……谁知道这次是漠苍?大晚上的,他自己吃饱了撑的想找死,怪不得她出脚太快。
“能骂人,就说明少夫人的医术极好,真真妙手回春!”君山打趣。
漠苍有气无力的抚上胸口,“疼死老子了……哎呦喂……”
“你一个大男人,鬼哭狼嚎作甚?”霜枝知道明珠不善言辞,见不得漠苍这般,“是我没看清楚,跟明珠没关系,你别一口一个悍妇,光欺负明珠不会吵架不懂辩驳。”漠苍翻个白眼。
“我们真的没想到是你!”靳月开口,“还以为是燕王府的杀手。”
傅九卿修长的指尖,轻轻压了压眉心。
“别闹了,起来吧!”君山冷着脸,“要不然公子会把你丢出去。”
漠苍翻个白眼,当初劫人的是你们,现在要把他丢出去的,还是你们……大周的人,都喜欢这么造作?不过,他绝对相信,惹毛了傅九卿,绝对没好果子吃。
“别装了,若是换做旁人,明珠这一脚过去,早就毙命当场了!”君山极是不屑的叹口气。
于是乎,漠苍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慢悠悠的坐起来,“晕倒是真的,吐血也是真的,受伤更是比真金还真!别说我是装的,装成装成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