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们修复文物,最重要的是把文物‘修复如初’,后天留下来的痕迹,越少越好。所以,通常都是用粘合的手段,把瓷器粘在一起。本来文物流传下来,主要也是用来把玩的,很少真正使用。所以,只要保持形状上的完整就好。”
慕影饶有兴趣地道:“这么说起来,焗瓷修复后的瓷器,仍然是可以用的?”
“大姐,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徐英说得高兴,立刻忘记这是什么场合了,对慕影的态度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客气。他说,“焗瓷匠师傅上门修东西,难道是修着好看的吗?当然不是了,那修起来,就是要能用的!据说焗瓷做完之后,还有一个特殊的工序。瓷匠师傅要从主人家手里要一碗水,喝半碗,剩下半碗倒在修好的瓷器里。滴水不漏,那才是修成了!”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苏进一眼,显然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
慕影并不生气,她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道:“那有没有一种修复手段,结合这两种的优点,又能尽可能地保持原有的形态,又能保留它的使用价值呢?”
她刚一问出这句话,徐英就闭上了嘴。然后,他转过头,看向苏进。
这么短短几句话功夫,苏进的面包已经快吃完了,饮料也喝了大半瓶。
徐英盯着自己的老大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异常肯定地说:“有,当然有!”
这只是中途穿插的一次小采访,徐英介绍完之后,慕影就向他道谢,跟从一山一起退了下去。
这主要也是因为,她看见文物协会的杂役抱着几个箱子,匆匆送了上来,请苏进清点。
这都是一会儿焗瓷修复时需要用到的材料,现在先提前送到,让苏进看一看。如果他还有什么需要的,只要不太出格,都可以提出来,让杂役们赶紧去准备。
苏进一边检查,一边对徐英他们说着什么。学生们围在他身边,听得很认真,不时还会提出一些问题,苏进一一耐心地解答。
慕影在旁边看着,瞬间意识到,苏进这是在给学生们进行教学。
就这么点时间,也没有放过,这个人真是……
她同时还发现,那位姓庄的考官也一直跟在旁边,听着苏进说话。苏进的目光偶尔落在他身上,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讲授被别人听去。
慕影心中一动,侧头对摄影师说:“多拍拍那边的事情,注意细节!”
摄影师连连点头,紧紧地跟在了苏进他们身后。
时间过得很快,半小时没一会儿就过去了。
苏进正在讲解,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他转头一看,正好看见伍六段带着几个人,一起走了过来。
这些人都佩戴着低段修复师的徽章,每个人都或扛或提,拎着几个箱子。另外还有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各捧着一个箱子,紧紧地跟在伍六段身边。
伍六段走了过来,打量了苏进一下,冷笑一声,并不理他。
他指挥那些低段修复师把东西放下来,打开箱子开始规划安置。
一件件东西被流水一样地拿了出来,就连苏进的目光,也不由得被吸引了过去。
炉子、锤子、铁砧、金刚钻……
一件件东西被从箱子里拿出来,摆放在了一边。
每一件东西的形状都极其优雅完美,某些起眼或者不起眼的角落里,雕刻着特殊的铭文。它通常都表示这件工具出身哪位大师之手,而且绝非挂名,一定是大师亲手制作的。
伍六段所有拿出来的工具,包括那个黄灿灿的铜炉,全部都是精心制作而成,都是有来历的!
光是这一套工具,就已经价值连城了!
六段是中段修复师的最高段位,离高段修复师只有一步之遥。但普通的六段修复师,绝对没有这样的气派、这样的配置。
伍六段果然不愧是伍长老的亲生弟弟啊……
这时,祈年殿广场上的两个工作台仍然还在,上面的东西已经全部被撤走了,空荡荡的。
两个杂役扛着一块巨大的木板过来,平放在伍六段面前的台面上。
那块木板通体漆黑,好像所有光线到了那里,都会被深深地吸进去一样,阴沉沉的。
苏进看着它,瞳孔微缩。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木板是阴沉木制成的。
阴沉木很少有这么大块,这木板则是由无数小块,一一拼接而成。这拼接技艺非常高明,木块之间几乎看不出缝隙,乍一看上去,甚至会让人以为它是一个整体。
无论是木材本身,还是拼接的手艺,这块木板,都堪称价值连城了。
伍六段走到工作台旁边,手掌轻轻地在木板表面上抚过,然后转头看着苏进,冷笑一声:“今天,就让人开开眼界!”
然后,那些大师制成的工具,一件件被放到了桌面上。
它们被阴沉木一衬,越发显得光华内蕴,流转动人。
伍六段这种行为,已经堪称“炫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