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酿摇摇头:“看累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就纵容她沉浸在这里头,戏楼也好,赌桌也好,和花娘玩闹也好,只要她能乖乖回到这屋子里来,在这天香阁里,只要掌着分寸,算得上是逍遥。
眼睛眨一眨,一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再眨一眨,一两日也过去了。
她会不会这样慢慢消磨得死去?
施少连语气奇妙:“累了么?那就歇几日,或是做些别的……”
甜酿转过身来,打断他的话:“这样就很好。”
桌上搁着仆人送来的书信,是湘娘子数日前寄出的,道是回金陵一趟。
“是天香阁的主人。”他向甜酿解释,“湘娘子是我娘的闺中旧友,也是师姐妹,两人一同拜师学艺,只是后来两人断了音讯,后来我有缘和她结识,关系尚好。”
说起吴大娘子,两人都有些怔忡。
“原来吴娘子是金陵人。”
“金陵如何?”他问她,“喜欢么?”
她对金陵没有什么印象,匆匆而过,浮光一瞥,知道这是南直隶省最繁华热闹的地方,如今这些也都是最不紧要的东西:“尚可。”
“我娘嫁入施家,便从未离开过江都……以前她交代我,让我一年来一次金陵,替她看一位故人。”他垂眼低语,“没有比金陵更令人憎恨的地方……”
那时候,他却要把她带到金陵来,为什么呢?
他从身后环住她,把脸庞埋在她后颈,呼吸绵长,气息温热,喃喃低语:“还记得那座宅子吗?竹筒巷的那间宅子,你是不是去看过一眼?喜欢么?”
男人的鼻梁摩挲在她颈旁,酥酥痒痒,吐息渗入衣内,惹得肌肤微微战栗。
“不喜欢。”她弓着背,手掌蜷起,握成拳,“现在谁住在里头?芳儿么?”
“那宅子还空着。”他们之间横亘的不只是两人,还掺杂着许多其他,施少连清醒过来,从她后颈抬起头来,将下颌搁在她的发顶,幽幽道:“还有几日,云绮和苗儿要带着孩子回金陵了。”
衙门的旬假不过十日,况学和方玉把妻儿留在江都,早先回了金陵,如今天气回暖,云绮和苗儿带着孩子,又有况夫人和巧儿一道往金陵来,都是妇孺,怕路上不便,便请况苑择日护送回来。
这阵儿日子本是清闲,况苑听手下的长工说起私接了一处房舍花园修缮,芝麻大小的活计,屋主是巡检司的一个小官员,姓杜。
也合该是巧,正是杜若的娘家。
况苑当时没有说话,隔两日去问那个长工,长工回道:“去看了一眼,原来是后罩房里要拆出个小院子来,挪给家里的孩子住,原先屋里住了这户主的老娘和一个妹子,没得腾地方住,暂搬不开,又耽搁了下来,商量着等天暖和了再去。”
家里孩子越来越大,屋子越住越挤,当哥哥的仍是清水衙门里一个末流官吏,一穷二白,嫂嫂郭氏不愿小姑子带着孩子长住家中,变着法儿赶着娘两出去住。
这些年杜若手中攒了一笔钱,蔻蔻也已经三岁了,也是该带着孩子搬出去,杜若索性就托了牙行的掮客,找个合适的屋子。
况苑回到家中,宁宁和巧儿正在园子里玩耍,一个喊了大伯,一个喊了长兄,看他似乎心思沉沉,点头“嗯”了一声,揉揉宁宁的发顶,自己去了书房。
晚间回屋,雪珠已经服侍完况夫人歇下,正在屋内熏被,看见况苑进门,斟茶递他。
她做事向来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做什么都有一股极静的风范,近来家里人多,她一人料理家事,还要伺候婆母,关照怀孕的苗儿,顾及宁宁和巧儿,却也是有条不紊。
夫妻两人说了两句话,况苑在窗前站了半晌,回头定定看着妻子,轻声道:“雪珠,不如……和离吧……”
薛雪珠慢慢停下手下动作。
这两年,夫妻两人试过了,还是不行,她始终接纳不了他,情分早就消磨殆尽,没有孩子倒是件好事。
“你若想要个孩子,就纳个妾吧。”她静声道,“母亲这趟回来,也是这个意思。”
况苑已过而立之年,膝下仍然孤单,夫妻两人尚未如何,况夫人心头盼了这些年,已经等不及了。
“不是纳妾孩子的事情。”他平静道,“我们两个之间像杯冷水,什么都没有。”
“不如索性分开吧,你娘家兄弟若是依靠不住,我就给你置一间屋子,你身边伺候的人还带着,每月给你银子,也是安稳日子。”
“那这个家怎么办?”她垂眉低语,“我每日三更起,五更睡,把这儿当成我自己的家,上上下下无一不打点。嫁给你十年了,在这家里也呆了十年了,早就都是最亲的人。”
她眼眶酸涩:“你何必把我逼到此地。我从来不管你如何,你在外头跟别的女人怎么也好,要纳妾或什么都好,只凭你愿意,若是你领个孩子回来,我也高高兴兴接纳他。”
她从这个家里出去,还能去哪儿,她不愿意再嫁,他养她,一年两年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