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封卿第一次在养心殿毫无顾忌。
以往不论怎样,他始终维持着“父慈子孝”的那派模样,做给朝臣看,也是做给天下百姓看。
可是……如今,他再也静不下来了。
因为,当他看见封荣的那一刻,他便知……封荣是故意的。
“你确是有太多法子,”封荣低咳一声,嗓音喑哑,“可是,你能废了圣旨,能将求圣旨的人也废了吗?”
封卿身躯一僵。
封荣沉沉笑了一声:“那可怜的叶丫头啊,跪在你站的那个位子,朕要她起来她也不愿,只求朕亲下和离圣旨……”说到此,他抬眸睨了眼封卿,“到最后,更是跪到脸色苍白,身子发虚。朕又能如何呢?岂能真的要她活生生跪死在朕跟前?”
封荣的声音,带着几分难以呼吸的喘,却又……让人听出他话中的刻意。
只是……叶非晚曾跪了很久吗?只为了请旨和离而已?她果真……这般急迫的想要摆脱他?
在他南下时,本以为她会找他服软的时候,她却……早已存了远离他的心思。
“听闻,你前几日南下了?”殿前,封荣状似随意的声音传来。
封卿陡然回神,抬眸面无表情望着他:“你想说什么?”
“朕能说什么,”封荣轻哼一声,片刻后却又想到什么,慢条斯理道,“曲烟的那双眸子,倒是像极了你母亲啊……”说到最后,声音竟如同添了几分叹息。
封卿喉结微紧:“她葬身于你手,何必再惺惺作态?”
“呵,”封荣僵持片刻,终垂眸哑声笑了一声,声音因着身体虚弱,而无半分气力,“你当真以为,朕不知你和曲烟之间的事儿?从你要朕拟下废妃诏书时,朕早已知晓了!”
封卿身躯一僵。
“今个儿你既在此,不妨做个抉择啊?”封荣本浑浊的双眸中添了丝亮光,他伸手,从面前的书案下拿出一个紫檀木盒,而后抬眼玩味的望着封卿,“要朕收回和离圣旨,还是朕颁布废妃诏书,封卿,你选一个,如何?”
选一个。
封卿后背僵直,抬眸死死盯着眼前之人,若是以往,本该毫无迟疑的抉择,可是……他想到了那扇紧闭的阑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是他也做了抉择,那叶非晚……就真的和他毫无干系了。
心口处皱巴巴的酸痛,如同有人在一下一下挤着那儿似的。
他望着封荣:“本王不会选。本王要的,自会自己得到。”
封荣望着此刻封卿的神色,眼神恍惚片刻,却很快笑开,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总是这般自信,将来必会受惩戒。”
“那便将惩戒交给将来好了!”封卿转身,白衣翻飞之间,他的嗓音冷冽,“好生照顾着皇上,皇上身体不好,今后若无要事,便无须上朝了!”
此番言论,分明……彻底架空朝堂。
封荣望着封卿的背影,良久倏地笑了起来,笑到咳声不止。
他追逐了大半辈子的权势,到头来不过只是一场空罢了。封卿……也只会步上他的后尘。
因为……他已经在他后尘的路上了!
……
靖元王府,书房。
高风眉心紧蹙望着紧闭的房门,已经足足两日了,王爷始终未曾出过房门半步。
倒是送来的折子,王爷总会批复。
高风偶有一次进去送膳食,出来之际曾转身看了眼站在窗前的王爷,只觉得……他背影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不过他很快便将多余的想法甩在脑后,王爷岂会可怜?
“高总管,有贵客求见。”却在此刻,手底下的人通报道。
“什么贵客?”高风顺势抬头,却在看见正徐徐朝这边走来的女子时一愣,好一会儿方才意识到,之前和王爷快马加鞭一路回京,而今……曲烟一行人也回来了。
他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对来人颔首示意了一下,方才走到房门处;“王爷,有人要见您。”
“……”里面毫无动静。
“王爷,是……”高风思索半天,“曲姑娘”也好,“贵妃”也罢,似乎都不甚合适,终究只硬着头皮道,“是女客。”
这次,书房内终于有了动静,不过片刻,房门竟已被人打开。
封卿脸色苍白,目光落在高风身后的曲烟身上。
高风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王爷的眼神,像是一瞬间暗淡了似的。王爷心中……可是在期盼着旁人造访?
“阿卿。”终究,曲烟温柔的声音传来。
封卿回神:“烟烟。”他应道,说完却眉心微蹙,不知为何,他记忆里突然多出女人的悄然怨怼声“你唤她便是亲昵的烟烟,唤我却连名带姓的生硬。”
那是叶非晚的声音,可她……明明未曾和他说过这番话。
“阿卿?”曲烟疑惑。
封卿双眸蓦地清明,让出身侧位子,任由曲烟进入,而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