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浠肩上的伤不重,被人扶去歇下不久,便醒了过来。
方芙兰在一旁忧心地问:“阿汀,你怎么样?”
云浠吃力地坐起身,微一摇头:“阿嫂,我没事。”
她的伤刚被包扎好,榻边的小几上还搁着一晚热气腾腾的药。
方芙兰蹙眉道:“不过是出去走了走,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端起药汤,舀了一勺吹了吹热气,“先把这药吃了。”
云浠依言将药服下,环目一看,这里应当是昆玉苑附近的一间静室,眼下正是戌正,宴席未散,不远处还有依稀的笙瑟声。
云浠想起先前在樟树林湖水边发生的事,问:“阿嫂,三公子怎么样了?”
方芙兰尚未答,屋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来人是太皇太后身边的秦嬷嬷。
见了云浠,她讶然道:“姑娘竟这么快醒了?”欠身行了个礼,“太皇太后得知云大小姐因护三公子而受伤,特地让老身过来仔细照看着。”
秦嬷嬷是太皇太后尚值妙龄时就跟在身边的,当年皇太后去得早,是她帮衬着太皇太后一块儿把昭元帝拉扯大,是以秦嬷嬷虽是奴婢,在绥宫里的地位却十分尊贵。
云浠哪敢领受这份殊荣,当即掀了被衾要下榻回礼:“我的伤不重,眼下服过药已好多了,有劳嬷嬷费心。”
“快别多礼,”秦嬷嬷赶紧上前将她一搀,笑着道:“姑娘的伤势如何,老身方才询过太医了,虽说没伤着根本,但姑娘到底是为了护三公子才伤着的,算上您上次寻回三公子,往大了说,您已救了三公子两回性命了。”
她扶着云浠,让她在塌边坐了,“这宫里任谁不知道,琮亲王府的三公子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眼珠子,太皇太后眼下一提起你,就感激得紧,适才在宴上,她老人家还说呢,等来年三公子大婚,要专为你设一个上座,叫三公子好生答谢你。”
云浠听了这话,一愣:“三公子大婚?”
“可不是。”秦嬷嬷道。
她四下一看,屋中只焚着一个炭盆,今日虽晴好,到底入了夜,冷风灌进来,寒嗖嗖的。
她步去屋外嘱宫人多添了两个红罗炭盆,又取了手炉、毛毡,让人送了热水与小点,打点好一切,才续着方才的话道,“说起来也好笑,适才在宴上,今上想趁着太皇太后的寿宴,喜上添喜,要给三公子与余家那个二姑娘赐婚,谁知三公子竟给辞了。”
“当时一座人都吓了一跳,三公子这么辞,不是当着人叫今上抹不开面儿么?且往大了说,这就是违抗圣意不是?后来郓王殿下就问三公子,是不是心里已有人了才要辞这亲事,你猜三公子怎么答的?”
云浠敛眸听着,没吭声。
“三公子说没有,只是连番遇害,暂且无心这些俗事。”秦嬷嬷笑道,“就是说呢,这余家的凌姐儿与三公子是青梅竹马的情谊,还有个周洪光家的五哥儿,三个人小时候很能玩在一块儿。老身还记得那些年太皇太后身子骨尚硬朗,年年领着他们上明隐寺哩。”
“太皇太后说,三公子这一年来时遇着不少事,人的性子也沉下来不少,他想缓缓,缓缓也是应该。但话又说回来,今上金口玉言,这事儿眼下已起了一个好头,后面纳吉,问名,议亲,等开春就该陆续操办了。太皇太后心疼三公子,留了凌姐儿在宫中长住,三公子眼下虽未见得有多喜欢她,常来慈恩宫里走动,儿时的情谊能拾拣起来不说,时时这么处着,两个人也就情深义厚了。老身来前,太皇太后还提呢,说待来年,今上正式赐了婚,宾客的名录由咱们慈恩宫亲拟,头一号要请的就是姑娘你呢。”
秦嬷嬷一边说着话,一边仔细往新送来的手炉里添热碳,等碳添完,话也说完了。
她把手炉递给云浠,和善地问:“姑娘有什么想用的吃食没有?”
云浠道:“嬷嬷费心了,我尚不饿。”
“行,那姑娘若饿了,便跟门前知会一声,寿膳堂的厨子今儿都来了延福宫,老身叫他们变着法儿地给你做好吃的。”她说着,眼神不经意往窗外一瞥,似才想起时辰,自责着道,“哎,瞧我这嘴,一说起话来就没个把门,竟在姑娘这逗留久了,所幸太皇太后大寿,她老人家想必不怪,就怕叨扰了姑娘歇息。那姑娘歇着,老身不打扰了。明儿一早,今上还特地嘱咐了在京房的小郡王送你回府呢。”
秦嬷嬷说罢这话,摆摆手意示云浠不必相送,掩门走远了。
秦嬷嬷一走,云浠脸上的笑意就渐渐没了。
她将手炉搁在一旁,垂下眸,看着窗几在手背上映下纵深交错的影,过了会儿,从边上的小几上拿过一只匕首。
方芙兰见过这匕首,这是云洛最后一次出征前,送给云浠的。
或许是因为滑手,匕柄上缠着一圈圈绷带,绷带很旧了,但很干净,想必云浠常洗。
“阿汀。”方芙兰轻唤一声。
她心中不忍,劝慰道,“那个余家的余凌,是近日才迁回金陵的,她与三公子经年未见,正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