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小院内,云浠问:“阿久,这两日我不在,你可曾跟着我阿嫂了?她……可有遇上过什么麻烦没有?”
当时罗姝来侯府,透露故太子的真正死因,方芙兰就在正堂外,是听见了的。这两日云浠跟着程昶去明隐寺查证,面上虽没表现出什么,心中却一直藏着个结。
她怕方芙兰就是“贵人”的内应,会去给“贵人”报信。
阿久道:“你放心,你嫂子她挺好的,没人找过她麻烦。”
“当真?”
“当真。”阿久点头,“我这两日一直跟着她,昨天她去药铺看病,我不但在外头守着,怕她在药铺子里遇到危险,还上了后房屋顶,盯着那个医婆为她行针,又一路缀在她马车后头回来的哩。”
云浠知道阿久,她虽有些大大咧咧,办起事来却很牢靠,等闲不会出差池。
依照毛九最后留下的线索,“贵人”是郓王,当年忠勇侯出征塞北,他暗中调用了忠勇侯的屯粮,此事被故太子得知,要揭发他,他情急之下,投毒以至故太子急病而亡。
如果阿嫂真是郓王的内应,听到三公子要上明隐寺找郓王给故太子殿下投毒的证人,不可能不告诉郓王。
可是,程昶去明隐寺的一路上却很平顺,并没有遇到危险。
退一步说,就算阿嫂没来得及赶在三公子上明隐寺前给郓王报信,三公子离开金陵城一日之久,阿嫂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还不将此事告知郓王,让郓王早作应对。
但今日的廷议上,看郓王的反应,显然是对三公子去明隐寺一事不知情的。
这么说,忠勇侯府的内应,并不是阿嫂。
云浠思及此,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她知道,内应即便不是阿嫂,还有可能是旁人,可眼下郓王已被彻查,父亲沉冤得雪,哥哥也将承袭忠勇侯爵,她不愿想太多。
最起码今日,她不愿想太多。
脏脏玩累了,去小池塘边吃过水,跑来云浠身边趴下,云浠顺势摸了摸它的头。
阿久也在云浠旁边坐下,看着她,说:“你好不容易升了将军,这么大一桩喜事儿,你怎么瞧着一点都不开心呀?”
云浠一时没答。
她升了将军,终于可以领兵出征,其实是很开心的,可这开心的背后,却藏着几分空落落的滋味。
今日在大殿上,昭元帝说,二月要为三公子赐婚。
云浠道:“阿久,我心里有点儿难过。”
“难过什么呀?”阿久问。
云浠没答。
程昶从未对她言明过心意。
他只是自碧空皓月里摘下一段晖赠给她。
她心中高楼塌陷,青瓦成堆,他却递来琉璃,要在她心底重建朱阁。
可朱阁尚未建好,月就熄了。
他在金銮殿上说了不愿,但天威在上,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他的姻缘,岂是能以“不愿”二字就潦草收尾的?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
阿久瞧了瞧云浠的神色,问:“你是不是想侯爷,想云洛那小子了?”
她伸手一拍云浠:“没事儿,云洛那小子知道你出息,指不定多高兴呢,这次去岭南平乱,把你的本事拿出来就是!”
说罢这话,她又看一眼云浠,见她仍不见得多欢欣,提议道:“我陪你上桐子巷转转去?”
云浠想了想,觉得出去散散心也好,点头道:“行。”
她这日休沐,之后接连数日都要去西山营统兵。岭南的乱子是匪乱,内因有些复杂,兵部将几个卫所的兵将重新编制,调出一万八千人,归在云浠麾下,云浠白日里要练兵,待到日暮了,还要与手下几个参将商量平乱计划,等到平乱计划大致拟出,云浠从百忙之中抽出闲暇,已是二月初了。
这日一早,通政司那里来了消息,忠勇侯旧部五日后就到,云浠从西山营回到侯府,打算先把忠勇侯旧部的消息告诉府里的人,随后去一趟刑部,问问父亲的案子进展得如何了。
她刚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热茶,赵五便来通传说:“大小姐,田公子过来了。”
田泽进到正堂,跟云浠一揖:“云将军。”随后道,“今早听景焕兄说云将军回府了,在下冒昧登门,希望没有打扰将军。”
云浠听到“景焕”二字,反应了一下,想起此乃程烨的字。
今年年关节还没过完,京郊附近一座州府闹了时疫,程烨领兵过去治疫,这两日才回来。
云浠道:“不打扰。”又问,“田泗的伤养得怎么样了?”
开春以后,田泗与柯勇一起离开京兆府,到了云浠麾下,他底子薄弱,武艺更是平平,前一阵儿云浠练兵时,他不慎竟拉伤了胳膊,只好回到家中歇养。
“已好多了,多谢将军关心。”田泽道。
他有些迟疑,顿了片刻,才说:“其实在下今日登门,是有事想告知将军。”
他道:“是在下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