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中子执掌门派多年,什么奇形怪状的弟子没见过,当即避重就轻:“咳咳,多谢徐小友这番肺腑之言,发人深省,发人深省……”
他打着哈哈,又扯了一篇子曰,终于把弟子们的思绪掰回正道上,这才语重心长道:“在修道一途上,在座各位有的走得快些,已经筑基,有的起步晚些,还未寻得门径,这都没什么。路漫漫其修远兮,修道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一时的差距也不必太在意。
“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法门和侧重,我派重心,修道即修心,要修仙,先修心。故此第一门课,我们不先急着教授引气入体之法,先从静心和养气开始。”
有的弟子事先了解过归藏的课程,不以为怪,但大部分人不曾料到,堂堂三大宗门之一的归藏,掌门亲授的心法课竟然这么水。
云中子知道他们心思,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中有人已经筑基,入定、龟息不在话下。一会儿你们大可以拿出自己的本领。”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块古朴的木牌,晃了晃:“若是有谁能撑过一炷香的时间不泄一丝气,便可任意出入藏书塔,任一层。”
弟子们顿时哗然,归藏派藏书楼共有九十九层,越往上,藏书便越珍异,许多是十洲的孤本,记载着外界已经失传的奇门异术,还有许多邪门功法。
据说连山君便是练了失传的邪功,这才年纪轻轻横扫六合。
新弟子一旬只能进一次藏书塔,而且只能去最底下十层。
云中子笑眯眯地将令牌袖回去,接着讲课:“气藏气海中,乃天地之生理,万物所由生,筑基即是筑气。要引气,须得学会养气。若是养不住,气海便处处漏洞,引再多气入体,也会尽数漏出去。
“呼吸吐纳之法,在混混沌沌,息息绵绵,若是功夫到家,人与天地万物化同为一,人便如枯石槁木,可以完全隐藏气息。”
若是能全然隐藏气息,对敌时便占了一分先机,高手过招,一分先机足以定胜负生死了。
云中子接着传授呼吸吐纳的要诀,最后道:“总而言之,要将自己想成死物,比如一块石头,一只香炉,接下去便请诸位试试吧。”
那些法门要诀云山雾罩,小顶只听懂了这最后一句。
香炉和炼丹炉虽不是一回事,但也算是表亲,把自己想成炉子还不容易?她本来就是啊!
弟子们陆陆续续盘腿打坐,闭上双眼入定,一时间堂中寂然无声,落针可闻。
一些人用的是新学的心法,一些人自负所学,还是用家传的法门。
只有小顶与众不同,人家都是盘腿坐,她却是抱着双膝蹲在地上,一脸呆滞。
云中子知道她全无基础,炉鼎天资又差,也不去苛求她。
见弟子们都已准备好,他便掐诀施法,上百根细如蛛丝的金线自房顶垂下,悬垂在每一个弟子的口鼻前,每根金丝的末端系着个小金铃。
只要有一丝呼吸漏出来,金线震动,金铃就会作响。
顷刻之间,便有许多金铃响起,叮叮铃铃响成一片,响过三声,铃铛和金丝便消散在空气中。
第一批失败的大部分都是自恃修为高,对令牌志在必得的弟子,这会儿只能悻悻地低下头。
陆陆续续有铃声响起,一炷香时间才过了一半,堂中便只剩下不到十只金铃了。
令云中子颇感意外的是,小顶的金铃居然还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零星有铃声响起,一炷香即将燃尽时,全场只剩下沈碧茶和小顶两只铃还纹丝不动。
不但是云中子,弟子们也被这蹲在地上、眼神呆滞的少女惊呆了,这难道是什么奇异的功法?
香即将燃尽的刹那,沈碧茶面前的金铃终于响了起来,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她自然有许多话要说。
云中子吸取了之前的教训,连忙给她下了个隔音罩,众人的耳朵总算幸免于难。
香燃尽了,全场只剩下小顶的金铃硕果仅存。
谁知她还是一动不动蹲着,直到沈碧茶推她,方才如梦初醒,揉揉眼睛:“完了?”
云中子大感意外,从袖中取出令牌,三十年来,这块令牌还从未送出去过。
他年年以此为诱饵逗引学生,很多天赋上佳的学生因为重赏当头乱了心神,心一乱,呼吸自然也乱了。
这天资奇差的小炉鼎,看着傻愣愣,反而是道心最坚定的一个。
云中子不由为自己先前的成见感到汗颜,他总是口口声声说天资不能决定一切,但自己却还是以天资来衡量学生。
“不知萧小友是如何领悟的?”云中子道。
小顶想了想:“把自己,想成炉子。”
云中子大为感慨,连连颔首:“大道至简。萧顶小友果真是虚怀体道,无己顺物。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某受教良多。”
小顶一句也没听懂,眨巴了两下眼睛。
云中子晃了晃手中令牌:“萧小友,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