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人的话引来了无数窃窃私语。
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体面的绅士小姐,他们当然不会做出大呼小叫的失礼行为。所以就有人彬彬有礼发问:
“你们的政府为什么要追杀你们?”
“侵略者是怎么回事?”
“真相?你想说什么真相呢?”
发问的都是不怕事看热闹的闲人。一些聪明人,比如丽贝卡,就看出来了其中作秀的成分,所以选择在一旁冷眼旁观。
她似笑非笑的看一眼面无表情的西瑞尔,猜测他在打什么算盘。他组织这场宴会,就是为了声援这两个东方人吧。
她之前听说了一件事:西瑞尔似乎有一些gong.党朋友。
她若有所思的抿了一口红酒,眯起眼睛凝视着大声控诉的东方男人,他应该很快就会展露自己的目的吧。
如果他是想用几滴眼泪拿他们当枪,为他主持公道,他就想的太天真了。
乐景当然不觉得自己几滴眼泪几句话就能收获无脑支持。毕竟能打动资本家老爷们的只有利益。
他知道这些贵族老爷小姐们现在是怎么看待他的——一个跳梁小丑。
乐景并不觉得生气,没有来自敌人的轻蔑和忽视更值得开心的了。这意味着他可以让敌人放下戒心,更轻易利用他们达成目的。
就像现在。
他们以为他在第一层,其实他在第五层。
他不需要他们相信他的话。他只需要他们把他当做笑柄,然后把他“危言耸听”的言论大肆传扬。即便他们不说,他也会联系记者宣扬这件事的。
不管内心转了几圈,乐景面上还是很悲愤的回答了看热闹人的提问,“他们当然要追杀我,因为他们怕我们抗日的主张,他们不想打仗,他们以为日本人只要吞并中国的几个城市就够了,可是他们不知道,日本人的野心不止如此,他们全盘吸收了纳粹德国的法...西...斯主义,野心勃勃,注定要在全世界挑起战火——美国,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丽贝卡愣住了。
巨大的荒谬感让她生出想笑的冲动。
她冲滔滔不绝的“东方疯子”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她算看出来了,这就是个丧家之犬,在寻找能给他吃肉的新主人。所以他才必须说一些夺人眼球的疯话。
西瑞尔再和那些疯子混在一起,迟早要被上流社会除名——虽然他现在在上流社会也没什么名声可言了,若不是看在凯瑟琳女伯爵的面子上,她根本不会出席这场宴会。
她瞄了眼沉默站在一旁的东方女人,她低着头,眼圈发红,沉默不语。
她年纪多大?二十几岁?
她在这里干什么?她是他的妻子吗?
丽贝卡忘不了她刚才的无意间露出来的勇敢坚定的眼神,这让她看起来像个战士。如果她也是来说些疯话的,那么她会很失望。
回应乐景慷慨激昂演讲的是一场沉默,他不出意料的看到台下大部分贵族老爷们挂着“呵呵”的笑容眼神乱飞。
一位绅士敷衍道:“请放心,你现在已经很安全了,言论自由已经被写入美国的宪...法,那些人不能再伤害你了。”
东方男人脸上的失望是那么明显,让人想要忽视都不行,丽贝卡用扇子遮住了自己微撇的嘴角。
她又看了那个东方女人一眼。她还没有说话。
她大概想多了。
这就是一个沉默恭顺的东方女性,和她见过的所有东方女人一样,
那个东方男人还不死心,还在继续兜售他的主张,可是听众们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已经有人打算向宴会的主人西瑞尔告别了。
所有人都这么想,这真是一个让人扫兴的宴会。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西瑞尔先生,请问一下这个女人是您的什么人?!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丽贝卡惊讶的向发声人望去,是一个陌生脸孔的东方人。她看了男伴一眼,他立刻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姓唐,是第一代美国移民,他在印度、越南、新加坡等东南亚国家都拥有产业,是华人圈有名的富商。”
圈子不同,怪不得丽贝卡之前没见过他。
唐先生的质问有些不客气,可是西瑞尔还是好脾气的回答了,“这是我的朋友。”
“朋友?”唐先生冷笑一声,尖声质疑道:“您知道她的身份吗?她告诉你吗?她是妓.女,一个给钱谁都能上的女表子!您千万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
这句话倒是引来了一些人的惊呼声,一些绅士小姐更是夸张的后退了一步,好像那个东方女人是什么可怕的瘟疫。
丽贝卡睁大湛蓝的双眸,惊诧的看向那个沉默不语的东方女人。
她双手抱着自己,一边发抖一边哭泣,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滴在地上,她顾不得擦,只是拼命摇头,哽咽道:“不,我现在不是了!我已经赎身了,我现在是个自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