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屏幕里那张秀气白净的脸庞,洛真的心口,瞬间涌出一阵剧烈的痛意。
宁宝宝明明是宁柔生的,却和她有血缘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洛繁星的猜测没有出错。
人的心,总是难以满足。
从海市回到垣乡后,她经常在想,如果宁宝宝是她和宁柔的女儿该有多好。
然而,女人和女人显然不能生孩子。
这念头,注定只是一种虚妄的幻想。
脱离现实的期许,远比想象中更加美好。
因为无须考虑背后付出的惨烈代价,不会带来任何心理负担。
洛真曾经有多希望宁宝宝是自己和宁柔的女儿,此刻的心,就有多痛。
愿望成真,她没有感受到一点开心,她只觉得难受。
为宁柔难受——
为宁柔手臂上的针孔、小腹上的刀口、被囚禁的前半生、以及这五年来躲躲藏藏的生活难受。
同性婚姻得到认可,意味着世界上除了男人和女人能结婚成家,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同样能在法律的保护下组建家庭。
洛真不喜欢小孩,甚至可以说是反感。
但她不喜欢,不代表别人也不喜欢。
无法否认,在更多人眼里,孩子,不仅是生命的延续,更是爱情的结晶。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人能探索出同性生子的方法,必定会造福不少想要孩子的同性家庭,而这个人本身,也将获得数之不尽的金钱与至高无上的荣誉。
无论什么行业,想要取得技术上的重大突破,至少需要一个符合条件的样本来进行研究。
毫无疑问,宁柔就是这个可怜的实验品。
再次回想起两人初遇的那个夏日雨夜,洛真连手指都忍不住发抖。
不敢想象,如果八年前逃离海市时她没有将宁柔一起带走,现在的宁柔,是不是还活着。
如果活着,又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光是想想,她的头皮就阵阵发麻。
她不得不努力控制情绪,才能让心绪从震惊和痛苦中平静下来。
漫长的沉默,让宁柔察觉到了异常。
她的表情,满是担忧,尤其看到洛真那双泛红的眼睛,内心的不安就更加强烈。
“阿洛,是不是洛家出事了?”
“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呢?”
“你这个样子,我很担心。”
宁柔很着急,不知道怎么一晚上过去,洛真就变成了现在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
她迫切地想做些什么,为洛真做些什么。
就像以往她伤心难过时,洛真将她抱在怀里温声细语、耐心安慰那般。
连续数次的关切问询,终于让洛真的心冷静了一些。
她的唇,微不可见的松了松,喉咙又干又涩,尽是苦味。
她的左手,紧紧握着手机,至于右手,则放在副驾驶上,指尖用力抓着牛皮纸袋里那张薄薄的亲子鉴定书。
她问不出口。
那些关于宁柔二十四岁以前的遭遇、关于宁宝宝身世的问题,她一个字都问不出口。
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弯着嘴角露出笑容,隔着屏幕,将内心真实的情绪全部隐藏。
“我没事。”
这个样子,怎么会没事呢?
宁柔不肯相信,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她想问,可还没开口,手机里,又传来洛真的声音。
“洛振庭,就要和眉姨离婚了。”
“我用七千万,从他那里买下了洛白月的抚养权。”
“他以后,再也没有资格踏进洛家大门了。”
洛振庭为了钱,放弃了洛白月?
宁柔闻声一怔,顿时将洛真的变化归结到了这件事情上。
毕竟,洛真作为洛振庭的女儿,也曾和今天的洛白月一样,在不曾懂事的年纪,就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抛弃。
她以为洛真在为童年的经历感到痛苦,立刻出声劝了一句。
“他那种人,应该早点离开的。”
“不要为他伤心了好吗?他根本不配做你爸爸。”
“你还有我、还有宝宝。”
一声又一声的细软劝慰,听得洛真的心,越发酸涩。
如果不是洛家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她现在就想立刻飞回垣乡,见见宁柔,也见见宁宝宝。
她的眼睛,仍是红的,眨眼的时候,眼眶竟有些湿润。
隔着屏幕,宁柔看不太清,就见洛真的指尖在眼角轻轻碰了碰,旋即,耳边就响起了自己的名字——
“柔柔。”
只是一声‘柔柔’,再没有其他话。
温柔又深情的一句轻唤,轻易就能叫人动心。
偏偏语调里藏着的,全是压抑。
宁柔抿了抿唇,口里轻轻喘了喘,很快,就给出了回应。
“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