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速度快,十五分钟不到,就到了老院。
洛真抱着宁宝宝上楼,才刚进屋,宁宝宝就将自己藏在床底下、存了整整一年的零花钱抱了出来。
是一个小小的、可爱的金猪存钱罐。
二元店里最常见的那种。
里面没有多少硬币,抱着不重,晃起来的时候,钱币碰撞的声音倒很大。
洛真蹲下身子,以为宁宝宝想拿钱买东西,没想到,对方却将存钱罐塞进了自己怀里。
“姨姨,宝宝把零花钱都给你,你不要跟妈妈说宝宝今天去医院了好吗?”
“以后宝宝有钱了,也都给姨姨,好吗?”
想来,宁宝宝既怕宁柔为自己的病担心,又怕宁柔为钱担心。
她也没有什么钱,存钱罐里的几十个硬币,她存了一整年才存下来,付今天的治病钱,肯定不够,但她愿意将以后的零花钱,也全部留给姨姨。
洛真怎么都没想到,宁宝宝要求家,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她觉得不可思议。
最开始,她只觉得宁柔爱宁宝宝,为宁宝宝付出了一切;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宁宝宝,一样也很爱宁柔。
接连两句‘好吗’,像一把铁锤,重重敲在她的心上。
这样的宁宝宝,她怎么可能讨厌得了呢?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手里的存钱罐,很轻,却又那么重,压在她心口,叫她连站都站不起来。
她没法拒绝宁宝宝的这个请求,没法将一个孩子对母亲的爱与体贴,狠心地扼杀。
直到到车里,她的心,仍是沉甸甸的。
洛繁星坐在副驾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问。
下午六点,轿车准时出现在冬晖街。
洛繁星第一个下车,将宁柔从店里叫了出来,拿到车钥匙,三两下就将车子骑走了。
宁柔站在店门口,脖子上有些热汗,头发松垮垮地垂在肩后,身上穿的,仍是那件洗的发皱的白色短袖。
不怎么好看,但是穿着舒服。
生活的重压,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来打扮自己。
洛真将宁宝宝从怀里放下,自己一个人下了车。
这个点,店里的客人已经陆续吃完了。
茶餐厅门口,时不时就有人推门出来。
宁柔看见洛真从车上下来,嘴唇轻轻抿了抿。
她想进去将自己的包拿出来,但身下这两条腿,却怎么都迈不动。
在洛真面前,她的腿,总是不受她的控制。
老板娘在店里看到洛真,以为两人就要离开,主动将宁柔的帆布包送了出来。
宁柔还没伸手去接,包已经被洛真拿了过去。
这包用来放衣服、水瓶,还有钥匙这些小玩意儿,五块钱就可以在市场买到一个新的。
因为每天在餐厅进出,包面上多少会沾到油污。
宁柔知道洛真向来怕脏,下意识就要把包拿过来。
没想到她的右手才刚抬起,还没有碰到布包,手腕就被人轻飘飘捏住。
紧接着,女人冰凉的五指顺着她的手腕下滑,直接又自然地,将她的手从手心反向扣住,紧紧牵在手里。
像一对亲密的恋人。
“脏——”
宁柔是被洛繁星叫出来的,并没有洗手,指尖还沾着几滴漱碗的水。
她的脸有些红,视线也垂了下去,说话的时候,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但洛真听见了。
“不脏。”
那么平淡的反驳语气,让宁柔再也不敢挣扎。
她的手没有再动,但头却埋得很低。
才六点,天还是亮的。
店里的客人接连出来,洛真没有立刻带宁柔上车,只牵着宁柔的手,将人带去了没人注意的角落。
两人的手,此时才松开。
短暂的触碰,突然的分开。
像两人的那段婚姻。
让人眷恋、沉沦。
宁柔的手,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
她还是不敢抬头去看洛真。
四周的温度有些高,两人站的又近,风一吹,就能闻到洛真身上传来的香气。
她的呼吸,莫名急促了些。
正是不知所措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一句话。
一句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从洛真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把宝宝,教的很好。”
女人的声音,清冽、冷静、又温和,语气,也是温柔又真挚。
宁柔听得出来,这是一句真心实意的夸奖。
她仰起头,灰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一层浅浅的光,很好看,比夜空的繁星还要明亮。
她还没有应声,就看见洛真的唇,再一次松开,又说出了另一句,她在梦里都不敢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