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著作。
下午四点半的阳光照在书页上,把光滑的书页照得毛茸茸,似乎可以看到那些洁白的细小纸质纤维在印刷字间轻轻摇摆,就像现在周自珩的心一样,发生着几乎无法被其他人所发觉的摇摆。
陷入半浅眠的夏习清稍稍将头摆正了些,闭着眼,随着头颅的扬起,他的脖子也长长的伸着,仿佛一只在阳光中陷入昏迷的天鹅。
周自珩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但他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漆黑的屏幕上反射着夏习清的睡脸。他流畅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像是平原之上一座孤零零的山脉,山下埋着的不是别的,是周自珩的心脏。每当那个小小凸起轻微滚动的时候,他的心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地动山摇。
他忽然很沉溺于这样安静的时刻,尽管偷窥并不是一件多么体面的事,但这个时候的夏习清不会主动引诱他,不会做出任何危险的举动,他就这样静静地存在于自己的身边,如同一个暂时偃旗息鼓的火山。
留恋富士山的樱雨雪光,却又畏惧随时喷薄而出的炽热岩浆。
人类的欲念总是自私而复杂。
和屏幕反射出的面孔而言,手里的书似乎缺了些什么。周自珩的手指浮躁地翻了两页,又不禁觉得抱歉。不是书缺了什么,是自己的心缺了一块。
被伊甸园里的那条蛇蚕食了一部分。
视线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飘向屏幕,周自珩发现夏习清的眉头微微皱着,猜想或许太亮的缘故,他尽可能轻地伸出手,想要替他拉上遮阳板,手指刚触碰到窗子,就听见了夏习清的声音。
“别关。”
夏习清没有睁开眼,只是把头偏向了窗子,声音带着些许半梦半醒的迷蒙和沙哑。
“没有光我睡不着。”
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周自珩收回了手。
夏习清并没能完全入睡,他的眼睛合上了,其他的感官却自顾自地变得敏感。他听得见周自珩翻书的声音,特地放轻放缓的动作让书页的摩擦声延长,缓缓地划在心上。他也能听见周自珩偶尔发出的长长的呼吸声,像是叹息,又不那么像。
在阳光的照射下,紧闭着的双眼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变成朦胧的橙红色,随着意识的逐渐下沉,荡着波澜,让他想起了莫奈的《海岸夕阳》,安心而温暖。
光是没有形状的。
闭上的双眼,对光的感受最为精确。
所以在周自珩伸手的瞬间,夏习清很快清醒过来,对于光的渴求让他无法安稳地沉睡,害怕,畏惧,那些被他禁闭在黑暗中的情绪一下子涌了出来。
没有人理解。夏习清知道。
周自珩再也没有试图打扰他的睡眠,他甚至听不见周自珩的任何声音了。
照平常而言,夏习清很难在飞机上睡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一艘小船上,随着汹涌波涛浮浮沉沉,但这一次,那艘小船似乎被钻了一个小小的洞,水悄悄地溜进来,他随着船身一点点下沉,沉入到更深的梦里。
梦里的他似乎不太大,视野里的每个人都很高大,将自己淹没,热热的血液从下巴流到胸前的衣服上,那个小小的卡通人物被染得红彤彤一片。医院里人来人往,他被一个不太熟悉的人牵扯着,就像一个被只拉住一只手的布娃娃,身体被人不管不顾地甩动着,去到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手术室。
耳边的争吵声没有断绝,冰冷细针穿过麻醉皮肤的异常感,还有身为小孩还可以肆无忌惮流下来的眼泪。
女人尖锐的哭喊声。
我当初为什么会生下你!]
你不存在就好了。]
[你是我悲惨人生的开端。]
低头看看,身上不再穿着那件被血染红的衣服,没有了卡通人物。痛觉引导着让他伸手,两只手臂上的淤青伤痕,一道接着一道,高尔夫球杆,或是其他昂贵的金属制品,只要是称手的,都配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画布一样,怎样被画满都不足为惜。
世界上最爱你们的人,就是你们的爸爸妈妈,知道吗?]
整个班级发出异口同声的稚嫩童声。
知——道——了——]
知道了。
好想举手提问。
老师,假如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呢?
那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
水淹没了他的呼吸,窒息的溺水感让夏习清一瞬间惊醒,像是一尾濒死的鱼,一翕一合剧烈地汲取着赖以生存的空气,他心慌地抬手,摸着自己下巴上那道疤痕。
睁眼已是黄昏,高空中的云层都染上了瑰丽的色彩。睡梦间泄露出来的脆弱面让他变得充满防备,余光看见周自珩凝视自己的双眼,夏习清用手擦了擦眼角,偏过头,嗓音沙哑,语气尖利,“你看什么?”
周自珩脸上怔了一怔,他似乎刚从走神的状态里走出来,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和心虚。
“你看了多久?”
夏习清猜想着自己被噩梦缠绕时的表现,或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