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璲差点一脚绊倒在门槛上,诧异地扭头望向傅秋锋,但他在傅秋锋眼里捕捉到一闪而过就隐藏起来的痛惜时,总感觉自己不是左脸受伤而是中道崩殂。
冯吉闻讯匆匆赶来,一见容璲,惊得哎呀一声:“陛下!这……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你来的正好,周福入宫求见,难道未曾搜身吗?”容璲拧着眉毛问责,稍微偏了偏脸颊,结果傅秋锋又瞥了一眼。
冯吉面露惭愧:“都是奴婢疏忽,守卫是按照惯例在城门处搜身了,但因是王府多年的管家,就没有要求去衣详察。”
“人人都疏忽,朕的命还敢交到你们手里吗?按崇威卫的规矩罚,让他们以后都长点记性!”容璲沉声道,“朕去竹韵阁,你带一个太医去陵阳王府,看看太妃到底有没有病。”
“是,奴婢遵旨。”冯吉不敢耽搁,躬身领命就一路小跑离开。
“那名刺客显然早有死志,身藏暗器没能搜出,也正说明他训练有素。”傅秋锋尚不清楚事情原委,看了看容璲,压低声音,“他是陵阳王的人?”
“朕倒希望他是,好让朕出这口气。”容璲被脸上像烙铁划开皮肉一般的灼痛扰的心烦意乱,他倒不是真的多在意外貌,但傅秋锋这么盯他,反让他越发在意,干脆用力扯了傅秋锋一把,凉丝丝道,“你到右边去,爱卿的眼睛可不能受伤。”
“臣没有这个意思。”傅秋锋自己在心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红颜薄命这个词,欲盖弥彰地闪开视线苍白辩解,给容璲掀开车帘,“您小心点,先上轿吧。”
容璲愤懑地扶着车厢钻进去,撑着额头,尽量将左脸扭到车厢那边,闭上眼睛尽量冷静压下火气。
傅秋锋在搀扶战友撤离清理现场的崇威卫中绕了两圈,找到了那件外衣,往衣服上别了一把散落一地的毒针,跟上了轿子,坐到容璲身边,容璲张开一只眼睛,扫了一眼,没头没尾地问道:“谁。”
傅秋锋很快就反应过来,小声说:“恕臣斗胆,颐王。”
容璲沉默片刻,后面一辆轿子里坐着容翊,他回了下头,正色道:“人多眼杂,到竹韵阁再说。”
傅秋锋点头,双手搭在腿上,姿势略显僵硬。
“没事?”容璲又抬起胳膊,碰了碰傅秋锋的肩膀。
“休息一会儿就好。”傅秋锋笑了一下,“臣会重新上药包扎的。”
傅秋锋的答应很真诚,容璲坐在软轿里,越是放松下来,伤口的存在感就越是让人不得安生,血迹顺着下颌淌落,脸颊带着痒意,容璲随手用袖口擦了擦,嘶了一声。
“陛下,还是先别碰伤口为妙。”傅秋锋转过身提醒,抽出手帕,倾身探头到容璲面前,认真道,“恕臣失礼。”
容璲眨眨眼睛,在轿厢昏黄的灯笼下瞥到自己袖口一片浑浊的黑,之前蹭到毒血的掌心也有些烧灼的疼,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半张脸在摇晃的灯火中一定狼狈可怖,但下一刻傅秋锋已经伸手托住了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用手帕去擦拭他脸颊的血痕。
“……别沾到手上。”容璲轻声嘱咐,他漫无目的地想,他见过很多次傅秋锋谨慎的目光,如他的名字一样锋利,深藏冷光,但这次绝不是他自己多想,傅秋锋看着他的侧脸,在那层谨慎背后,是珍视的温柔和耐心。
“嗯,臣会注意。”傅秋锋答应,把脏污的手帕用指尖折好放到一旁。
“还看什么?”容璲对上他的眼神,下意识地转开脸。
傅秋锋跟着容璲转脸的方向挤到了他左侧身边坐下,叹了口气,虽然不忍,但还是由衷道:“虽然很可惜,但您依然是最威武的陛下,臣也依然会一直看着您的。”
容璲嘴角一抽:“朕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威武,你拍的一手好马屁。”
傅秋锋想了想,诚恳道:“您在臣心目中的身影高大威武就是了。”
容璲:“……”
容璲哼道:“是身影不是阴影啊。”
“阴影从何说起啊。”傅秋锋无辜不解地歪头。
容璲单手扣住傅秋锋的肩膀,凑近了些,瞪着傅秋锋:“等你做噩梦就知道了。”
傅秋锋轻轻靠在车厢上,暗说看来容璲真的很在意容貌了,他飞快地琢磨安慰的说辞,反手搭住容璲的胳膊,庄重地发誓:“臣不是说过喜欢您的脸吗?所以无论它变成何种模样,只要是您,臣都喜欢。”
容璲:“……”
容璲松开了傅秋锋,虽然明知傅秋锋这话多少有些华而不实,但他胸腔中在这一刻也猝不及防地被填满了钝重的,同时又纤细温暖的情愫。
他悄悄翘起嘴角,傅秋锋总是这样不分轻重地靠近他,再自说自话地拒绝他,在他权衡一个皇帝的克制无情和放纵私欲时,反复不断的敲打他的理智。
在宫墙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