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庆摆驾岩槻藩邸,若是在以前,大冈忠固保准儿一大早就准备开来。只可惜他现在都起不来身子了,自然只能让儿子大冈忠恕出面接待。
按着仪制规矩,德川家庆慢悠悠的赶到岩槻藩邸,简单的问候了两句,便在大冈忠恕的引导之下,前去探视大冈忠固。
毕竟三十多年主从一场,德川家庆看到大冈忠固这个样子也很难受。但是大冈忠固还没到他的末期,所以起码两人还能够正常的对谈。
病情无甚好说的,按照常理大冈忠固五十八岁,这个年纪发生啥都很正常。无非就是年纪大了,操劳国事,外加秋冬换季,气候波动,一冷一热的,人就躺下了。
两人对谈了一会子,德川家庆嘱咐大冈忠固好生养病,不要挂心太多东西,这幕府的中枢还需要他来执掌。岩槻侯的维持会政权,还有的干呢。没了水野忠邦的德川家庆,最信任的便是大冈忠固了。
见德川家庆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能是要回城了,心里郁结着的大冈忠固突然请德川家庆屏蔽开所有侍从。
怎么?
虽然这不合规矩,可是德川家庆很信任大冈忠固,于是便命左右全部离开。偌大的和室内只留下君臣二人,估摸着大冈忠固有悄悄话要说的德川家庆还靠近了大冈忠固一些。
“若是为了兵库,你放心!”德川家庆以为大冈忠固是请他照顾大冈忠恕。
这还用说?两个人这么多年的交情,就算大冈忠固不说,德川家庆也会大大的抬举大冈忠恕的。岩槻大冈氏,肯定能够保全荣华富贵。
“咿呀,咿呀……”大冈忠固摇了摇头,挣扎着试图起身。
见他要起来,德川家庆上前扶了一把,也就是大冈忠固了,若是别人德川家庆未必有这意识。大冈忠固也顾不得这许多,从病榻上爬起来,找到自己的书桌,打开抽屉,从里面摸摸索索的掏出一件东西。
刀鐔!
“上様可还记得此物?”大冈忠固郑重的将刀鐔交给德川家庆。
一入手,德川家庆就知道这是自己的东西。不为别的,纯粹是这玩意儿和自己平时用的一模一样,有那种“精气神”,用惯了的,不陌生。
“余何时赏赐你的?”德川家庆显然没有想起什么,只是随意的瞧了两眼。
“并非是赐予臣的,而是赐予一名女子……”大冈忠固说的很慢很慢,甚至有点要接不上气的样子。
“女子?”德川家庆一脸的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大冈忠固在说什么东西。
身为德川幕府的将军,他给臣下赐予刀剑,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将军的藏刀数以百计,保不齐几十年前给了大冈忠固两把,又算得了什么。可是他怎么可能赏赐给一个女人刀剑,丝绸锦绣、华服衣裳、西洋奇珍,那倒是赏赐了不少。
等等!
德川家庆的脑子里突然“轰”的一下炸开,约莫三十年前江户本城大火,那一夜他犯了些混账事。情急之下,解下自己的佩刀,赐予了一名不可公开的女子。
“是她!她不是产热早逝了嘛!”德川家庆一把抓起刀鐔,连忙凑近大冈忠固。
“是,那位夫人早已去世,只是……”
“只是什么!”德川家庆心中突然升起某些预感。
“臣有罪,臣有大罪,那位夫人诞下一名少主,臣将其送去了寺院,隐瞒至今。”大冈忠固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事实。
“你是说余尚有一子?尚在!”德川家庆的面色急剧变换,伸手握住大冈忠固的手臂。
哪里还管什么隐瞒不隐瞒的,要是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那德川幕府的社稷便不再有无卵之危了!
“上様还曾见过,不对,是见过多次?”大冈忠固脑子也乱的很,勉强整理着思绪。
“是哪间寺院的住职?不曾受苦吧,若说住职也是极好的去处,你安排的总是妥当的。”德川家庆已经开始自己脑补了。
名山大寺的寺院住职是需要拜见过天皇和将军,得到敕许才可以上任的。历史上德川家光就是剥夺了天皇对这些名山大寺以及诸宫司的独一敕许权,来羞辱天皇和公卿的。前儿天皇刚给人家敕许,还赏赐了人家紫衣,后脚德川家光一道教旨,下令全部作废。
既然那个孩子被送到了寺院,想来这么多年来,肯定已经被大冈忠固给运作成了住职。不光是拜见过德川家庆,甚至可能是拜见了很多回呢。
“臣将其托付丰川稻荷大社妙严寺住职慈爱和尚,慈爱和尚也确实准备传与其衣钵,只是他……”大冈忠固欲言又止,竟不知道怎么把话说的更圆融。
“不管这些,你只说这孩子在哪儿。速速寻来见余便是!”德川家庆也不猜了,他估计大冈忠固可能有什么顾虑,这话就是表态直接翻篇,孩子还在就行。
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吃过苦就吃过苦,人健健康康的便是。做和尚的就让他还俗,先给一个诸侯做。要是寄养去了别处,也是无妨的,都一样。
“那……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