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的诸位大人,对于江川英敏的陈述,以及土方岁三的军报,自然都是惊诧万分,深感时局变化之大,一时颇有无所适从之感。
连忠右卫门面对这种局面,也没有什么快速有效的解决办法。毕竟这年头的武器杀人效率,只会越来越高。别说幕府军有这样的疑惑,等马上南北战争开打,南北两面的领袖和统帅,都将意识时代变了。
怎么办?
你问我,我问谁去?
望着带着大量战利品,当然也有同乡骨灰的传习队士卒,离开江户,放假归乡,忠右卫门颇为感叹。
阵亡的士兵,英国人给了120磅的抚恤金,说白了就是卖命钱,这还是阿尔考克强行要来的。毕竟印度现在求兵若渴,所以抚恤金大幅度上升。幕府方面也另外再给黄金一百两,算下来就是二百二十两黄金,这个价码很可以了。
最低级的御家人,号称“三一侍”,年俸三两,一人扶持,二百二十两等于他从奉公干到死的总收入。也就是这回阿尔考克急于立功,需要继续哄骗传习队的新军去印度拼命,不然真没有这么多的。
可到底这回真的是死伤惨重,虽然大胜归国,终究也挫伤了几分军心士气。
几名下野出身的士兵,一人背着一名老乡的骨灰盒,回到了老家。他们不仅把幕府发放的抚恤金全数交给了阵亡士兵的家属,还把自己在印度的战利品,分出了许多给战友家属。
不必说,人生三大铁,一起扛过枪的嘛。年幼时还在一个学堂里面念过书,算是一起同过窗。这三个占了两个,关系再怎么好也是应当的。
家属们自然是哭天抢地的,突然接获儿子阵亡的消息,心痛万分。虽说士兵们都是家里的老二老三等不能够继承家业,出去拼一把的那种,家里不至于绝嗣。可到底爹生娘养十几年,好好地一个人送出去当兵,回来一个盒。
就算给二百二十两,那也哭个半死。
村里出去了八个人,只回来了四个,便是现状。
“幕府的长官虽然对我等尚可,然则幕府已成英米鬼畜之傀儡,为求洋款,竟将我等卖于洋人。彼等视我为豚犬,枪炮未停,便命猛驱,好好的性命,凭白就这般没了。”
深夜,一间小小的乡村米仓之中,四名传习队在家休假的士兵,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正在喝着闷酒。
见识了越来越残酷的战争,他们的心态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固然当兵打仗就有战死的可能,可是以前打仗顶天也就死个十分之一,这在印度打仗,三千人开上场,随随便便就能死四五百。
得了痛病也无从医治,军中的医官只会锯大腿,但凡受伤稍重,军医便说这胳膊腿保不住了。然后帐篷里便传来令人齿冷的钢锯声,同时还伴随着恐怖的惨叫。
如此种种,几乎令人心神崩溃。幸亏传习队替换的快,没有一直把部队丢在印度前线,真要是丢那儿不管,直接发生兵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英人非我同类,自然视我等为无物,只肖能得胜,还管你我之性命吗?”一名士兵满饮了杯中酒,愤愤不平道。
“如此这般,长久下去,我等都将为幕府所出卖,成了异域之亡魂。”
“明石侯、江户川卿待我等不薄,若只是为他们卖命,倒也罢了。为英人卖命,心中不甘!”
几名士兵互相呼应着,发泄心中的不满。他们本身就都是苗字佩刀者出身,最次也读过三五年学堂,算是知识分子。又见识了外国的战事,这眼界便也宽了几分。
“到底还是幕府为洋人所胁迫!”有一人重重的把酒杯砸在地板上。
“还是幕府衰弱,不足以外拒洋夷之祸。”另一人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我在天竺,听洋人说……”左右的三人围了上来。
他们当然知道英国是君主立宪制,也在江户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是起初他们不以为意,只觉得那是洋人的玩意儿,与己无关。
后来诸侯们大肆宣扬君主立宪制,要求建立诸侯大议会,以后天下万事,都得诸侯议会表决施行。当然将军様还是将军様,仍旧居日本国王之位,大伙儿这算是辅佐将军様统治日本。
可他们去了印度,也了解到了,所谓的议会,并不是只有诸侯大名们的贵族议会,还有一般人的下议院或者说平民院。
而且实际发挥作用的,还就是下议院,是代表英国人口绝大多数的城市资产阶级,乡绅小贵族,从事工商业的新兴富裕阶层们。
难道这说得不就是眼前的四人嘛!
他们都是乡村的豪农家子弟,家中不仅仅经营农业,还经营养蚕业,同时从事农村的贸易和高利贷行业。正是整个国家农村的代言人啊,他们才是最了解整个日本广大农村的人呢。
君主立宪要搞,但不应该是只搞什么诸侯会议,应该是仿效英国,上院下院一起搞。让他们这群有理想,有目标,同时还有战斗力的人,参与到幕府的政务之中,并且实际主导幕府的运作。
只有他们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