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上谁不知道,眼下礼部整体垮台的事情都还在其次,真正要紧的是皇帝重开昭狱一事!
如今有机会挑昭狱的毛病,甭管最后结果如何,肯定都会有人借机生事,一边代表着皇权,一边是文官集团,届时自己可不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故此他沉吟着没有把话接过去,半晌又不答反问:“老弟,你觉得那梅夫人拦着不肯报官,最后逼得梅公子不得不翻墙出来,究竟是什么缘故?”
果然,他也觉察出了其中的猫腻。
不顾这个问题焦顺一时也想不明白,只摇头道:“听下面人说,那梅公子被吓的失禁,却也咬死了不肯吐露实情。”
“那这其中的猫腻肯定不小!”
贾雨村锲而不舍:“难道老弟就没试着猜一猜?”
“这个么……”
焦顺总不能说,自己当时都在努力回忆原著剧情,所以注意力没在这上面,于是只好临时琢磨道:“依我看,多半是那梅家老太太的死另有隐情,或许牵扯到了梅夫人也说不定。”
“你是说……”
贾雨村沉吟道:“梅夫人因为某种原因害死了自己的婆婆,不敢说出实情,又生怕事情败露所以拦着不许儿子报官?”
说到这里,他霍然起身道:“便不是如此,也必然另有隐情——贤弟何不将其做为突破口,逼梅家承诺主动放弃纠缠此事!”
焦顺也跟着起身,拱手道:“小弟请兄长来正有此意,你是顺天府尹,主动插手此案合情合理。”
“这……”
贾雨村刚才那话就是试图让焦顺顶在前面,谁知焦顺又合情合理的把球踢了回来。
他自然不肯乖乖就范,去趟这摊浑水,当下摆出副义不容辞的嘴脸道:“愚兄自然不会置身事外,只是我若先不出面,还能帮着善后兜底;若出面之后事有不协,再想转圜可就难了。”
“雨村兄以顺天府的名义查案,即便事有不协,那梅家也挑不出大毛病来——可若旁人去了,却怕梅家推三阻四不肯配合,那一来岂不白白打草惊蛇?”
“不然……”
“还是……”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推让了半天,眼见这这老狐狸实在滑不留手,焦顺也只得沉下脸来威胁道:“其实就算此案对簿公堂,薛文龙也可以推到堂弟身上——小弟纯是不忍见雨村兄因此恶了薛王贾三家,所以才连夜找你补救,不想雨村兄却这般推三阻四……”
说着,拂袖道:“罢了,我且去回禀二太太和薛太太就是。”
“贤弟且慢!”
眼见焦顺作势欲走,贾雨村只得苦笑道:“我也是担心再把事情搞砸了——罢罢罢,既如此,我便走一遭又如何?!”
顿了顿,又问:“那梅家少爷在何处?”
“离梅家后巷不远。”
“劳烦贤弟带我先去见一见他。”
焦顺满口答应了,又表示要去堂屋里回禀,贾雨村也急着回家调集人手、更换官袍,于是两人分头行动,约定半个时辰后在梅家后巷汇合。
焦顺一算时间,却正好误了和王熙凤的约。
看来事后又得设法弥补这凤辣子了。
等送走了贾雨村之后,他刚转到堂屋客厅里,就见被母亲妹妹拦下的薛蟠蹭一下子窜了起来,鼓着腮帮子问:“焦大哥,那贾雨村怎么说?!可曾交代当初为何要坑害我?!”
“他推说是初学乍练、被小人蒙蔽所致。”
焦顺说着,见薛蟠又要跳脚,忙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道:“眼下可不是得罪他的时候,我已经和他商量好了,接下来便要去梅家虚张声势,尽量将这件案子按下不表。”
说着,转向一旁的薛蝌:“你们兄妹近来好容易营造起来的名声,若因这无妄之灾受损,岂不可惜的紧?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然最好。”
旋即,又将两人在东厢的对答简单复述了。
众人这才明白,他急着找贾雨村过来的缘故。
薛姨妈心下愈发的感激涕零,她虽然一贯溺爱儿子,可也绝不愿意因为儿子委屈了侄子,尤其病重的弟妹就在荣国府里,若真让薛蝌去给薛蟠顶罪,自己哪还有脸去见妯娌?
也亏顺哥儿肯为了自己如此卖力……
“那刑部的案底又该如何处置?”
这时薛宝钗忽然提出疑问。
“这事儿倒不用急在一时。”
焦顺道:“其实只要文龙兄弟肯循规蹈矩,就算是有案底又如何?刑部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就把这些陈年旧案翻出来吧?”
众人闻言都齐齐看向薛蟠,薛蟠先是有些讪讪,继而拍着胸脯大言不惭道:“我又不是傻子,既知道有这等事,往后自然不敢胡来!”
他虽说的信誓旦旦,可在座之人谁又敢信他?
于是又都转眼看向焦顺。
焦顺两手一摊:“等这事儿了了,咱们再督促贾雨村设法销掉存档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