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傍晚宝玉回到家中,当即便也被贾母、贾政、王夫人来了个三堂会审。
贾宝玉脸上微醺,显是在宫里喝过酒,因此面对贾政倒不似往日一般拘束,憨笑着吹嘘道:“劳祖母和老爷挂记,我在宫里一切都好,陛下和蔼可亲的紧,只问了些格物的道理——那些东西日子我在在工部听的起了茧子,自然是对答如流。”
“后来陛下又问起蒙学的事情,我因跟着焦大哥去过几回,对那左安门蒙学也不陌生,陛下为此还专门赐下几个字呢。”
说着,转身去外面取了个卷轴来,当着众人一瞧,却是‘格物致知’四字。
贾政接在手里,直激动的两手颤颤眉心乱跳,要说宫里的赏赐他也曾得过不少,但这却是皇帝当面写给儿子的,寓意自然是大大不同。
好一会儿,他才缓过劲来,转身对老太太道:“母亲,儿子想把陛下的墨宝,先供到祠堂里去。”
“好好好,是该让列祖列宗早些知道!”
他这严父都是如此模样,一贯溺爱宝玉的贾母,自然更是老怀大慰,将宝玉唤到身边抱上就不撒手,嘴里笑道:“我家宝玉果然是个有出息的,看你老子日后还骂不骂了!”
这天大的喜事,荣国府自然没有瞒着的道理,何况皇帝本就是想借此破除谣言,即便想瞒也瞒不住。
于是此后短短数日之内,贤德妃亲弟入了圣上法眼的消息,就传遍了四九城。
而也不知是内中细节并未披露出来,还是掌管舆论风向的文臣们,不喜皇帝与人讨论匠人俗务,故此那传闻只一味盛赞贾宝玉才情过人,并未提及格物、蒙学等事。
于是宝玉素日里流传在外的那些酸诗陈词,竟就被吹捧成了不逊唐宋。
到后来,连青楼里的姐儿也开始传唱起了贾词。
然则宝玉小小年纪,就算才情再高又能攒下几首正经诗词?
为了招揽顾客,坊间少不得弄出一些伪作,虽大多不过平平,但仗着‘荣国府小国舅’的名头,照样能博个满堂彩。
如此时日一长,竟真有两三首出彩的挂到了贾宝玉名下,由是愈发助长了他的才名。
对于这天上掉下来的虚名,贾宝玉原本窃喜不已,谁知不几日竟就惹来好些个保媒提亲的,都是京城里有名有姓的大家闺秀,一时也不知惹出林妹妹多少眼泪。
宝玉私下里也不知赔了多少小意殷勤,却也没能和林黛玉重归就好,直急的他悔不当初,恨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外面辟谣。
与之相比。
焦顺这些日子才真是有滋有味。
衙门里,在得到高层助力之后,联合造枪的事情上了正规;再加上有亲爹出面坐镇,又少了无数案牍劳苦。
家里自不用多说,香菱、玉钏百依百顺,连晴雯也半推半就,又被他趁机梳拢了一回。
至于墙外。
焦顺原想着让邢氏与李纨坦诚相见,往后也好‘精’诚团结互相掩护。
然而李纨抵死不从,没奈何只好换成了尤氏。
不想这一来却是歪打正着。
邢氏本就恼怒贾珍无耻,如今见他竟也做了乌龟,登时去了心中块垒,也对焦顺愈发钦服。
她本就是个放得开的,这一起了兴致,又存了报复贾珍的心思,自然也就忘了辈分、乱了人伦。
连焦顺这自诩经过见过的,也被邢氏排演的小剧场给惊艳到了——可见他前世也不过就是月卡玩家级别,离氪金党还差了些层次。
…………
转眼到了八月二十七。
这日上午邢氏正捧着账目,计算下个月的开支进项。
节前节后,家里又欠下了近千两亏空,大多都用来采买生活必需品了,虽然对方不敢上门催债,可再不把积欠补上,人家就不肯继续赊卖了。
不过也亏得八月节没有铺张大办,贾赦又被拘束在佛堂里没法出去挥霍,这里外一盘算,等下月用利钱补了窟窿,竟还能剩下不少盈余。
算到这里,邢氏对贾赦的怨怼更甚。
以前一门心思逢迎贾赦时,她倒还不觉得如何,如今拿来和焦顺对比,却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官面上的进项且不提,焦顺私下里与云贵边军的生意,也在几次投石问路之后迎来了高峰——这次非但运来了大批京城急需的高档木料,还捎带从身毒、茜香等地搜罗了上几千斤香料。
只这一遭,就足能分润四五万两的纯利!
甚至连带着尤氏也落了不少好处。
反观自己这边儿……
邢氏一时都起了潘金莲的心思!
正咬牙呢,外边儿突然禀报说是舅爷求见。
邢氏心下一动,忙差人把邢忠请了进来,劈头盖脸的问:“哥哥,那事儿可是有眉目了?!”
就见邢忠从袖筒里取出一叠银票来,先战战兢兢往前递了半尺,又依依不舍的往回缩了四寸,苦着脸道:“一头是凶神恶煞的军汉,一头又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