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观园。
台上照例又是一出老太太喜欢的热闹戏,女眷席间说说笑笑还都记得注意仪态,男宾席上贾珍、贾琏、贾蓉、薛蟠几个却早都放浪形骸起来。
焦顺找过来的时候,薛蟠已然喝的半醉,头上插了朵波斯菊,正缠着贾蔷搔首弄姿,丝毫不见官司缠身的窘迫。
薛姨妈那样的善心人儿,宝钗那样的八面玲珑,偏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没费心没肺的东西?
那贾蔷因找到了真爱,近来倒是颇有些改观,并不愿意迎合薛蟠龙阳之好,但也不好当众与他闹翻,见焦顺沉着脸过来,忙趁机起身尊称叔叔。
薛蟠这才看见了焦顺,忙也起身陪笑招呼:“焦大哥,你不是要在家里过节么,这怎么……”
焦顺冲贾蔷微一点头,却是理也不理薛蟠,径自走到贾政面前见礼道:“世叔,容小侄暂借薛家兄弟一用。”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薛蝌就霍然起身。
他原本没打算来这大观园赴宴,后来因受母亲所托,才专程代表母亲来向荣国府的几位长辈告罪,故此虽在席间,却是满脑子都在惦念着母亲,压根也无心饮酒。
薛蟠先是一愣,继而满面困扰的挠头道:“怎么了?那事儿不是已经过去了么?”
“谁告诉你已经过去了?”
焦顺回头剜了他一眼,然后又冲贾政锊一拱手,便示意二人跟着自己离开。
贾政这时也隐约瞧出了什么,但他却并不想理会薛家的私事儿,何况有风头正劲的焦顺出面,还有什么摆不平的?
故此也就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
却说走出大殿之后,焦顺见薛蟠一脚高一脚低的,被风一吹越发显出醉态,便又吩咐薛蝌道:“他这样子只怕也拿不了主意,且去将你堂姐请来,就说梅家的事情有变。”
薛蝌早猜到是因为这个,闻言无奈看了眼薛蟠,又折回里面设法联络薛宝钗。
约莫半刻钟后,就见宝钗跟着薛蝌匆匆出来,后面却还跟着薛姨妈和王夫人。
“顺哥儿!”
一见面薛姨妈便心急火燎的问:“梅家又出什么事儿了?”
“梅家老太太傍晚时突然死了。”
“什么?!”
众人齐声惊呼,连薛蟠也清醒了几分,连忙追问:“焦大哥,不是说她好端端的么,怎么突然又死了?”
众人也都巴巴的盯着焦顺,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焦顺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所在,若方便,不如去我家,也好当面听一听下面人禀报。”
王夫人头一个响应,余者自然都无不可。
于是只带着几个有名有姓的贴身大丫鬟,从侧门直接转到了焦家。
等在焦家正厅里坐定,来旺夫妇出来打了招呼,便又避嫌躲进了卧室。
然后焦顺便把倪二喊了进来,让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说了。
等听倪二说完,还不等众人发表意见,薛蟠便蹭一下子蹿讲起来,摩拳擦掌的欢喜道:“这不巧了么?!既然那小畜生被抓时无人瞧见,咱们干脆找给地方把他给活埋了,岂不……”
“哥哥!”
薛宝钗厉声打断了他的话,薛姨妈更是怒形于色,指着儿子骂道:“你、你这孽障胡说什么,那好歹也是官家子弟,岂是说杀就能杀的?若让人知道了,岂不是杀头的罪过?!”
王夫人也忍不住呵斥:“他又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若就此一去不复返,难道梅家就不报官了?届时只怕报的更急、查的更狠!”
薛蟠见自己这一了百了的好主意,完全不受众人待见,只得悻悻的坐了回去。
薛宝钗趁势又问了几处细节,沉吟道:“这其中颇有蹊跷——以梅家如今的境况,借老太太的死闹一闹,也不失为一条出路,但梅夫人却严令制止儿子报官,甚至逼得他不得不翻墙出来……”
顿了顿,又道:“再有,按照问诊大夫的说法,梅家老太太上午还好端端的,并没有被受了惊吓的迹象,怎么到了晚上突然就……”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她这些分析有理,却又想不通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众人下意识目视焦顺,希望他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可焦顺却还在低头沉吟,也不知是被这两个问题难住了,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正在这时,薛蟠忽又跳将起来,瞪着眼大发谬论:“我知道了,这老太太必是被那梅家小子给害死的,他娘怕被人查出来,所以才不让报官的!”
不得不说……
薛蟠的脑回路和那梅宝森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竟是第一时间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然而他难得正确了一回,众人却都觉得离谱荒诞。
薛蝌更是大摇其头:“若真能下此毒手,又怎么会不敢报官?这世上不留痕迹把人弄死的手段多了,比如牢里常用的背麻袋——总不能是那梅宝森不管不顾,直接下手把自家祖母给活活掐死了吧?”
薛宝钗也是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