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和千百年来口口相传那些技艺,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在创建工学之初,他就拟定了‘产学研’的路线——即,初期借助短培生促进生产,中期选择一部分天资聪慧的进行学习深造,最终达到理论研发的层次。
然而新儒的主张,却是由儒生当中精于此道的佼佼者去进行理论研究,然后再将获得的知识成果传授给新儒或者工读生。
即便是焦顺也不得不承认,单论理论研究方面的能力,工读生是决计比不上儒生的——毕竟儒生当中,本也不乏对科学知识感兴趣的,只不过在先前工儒势不两立的情况之下,这部分人被刻意忽略打压了。
如今王哲站出来挑大旗,聚集一批有基础的‘新儒’,想来并非什么难事。
一旦被他们在更高层次的‘研’上站稳了脚跟,掌握了话语权,那焦顺辛辛苦苦创建的工学,岂不就成了给他人做嫁衣裳?
虽说有焦顺这个后世来客在,短时间还是能压制那些新儒一头的。
但若是他焦某人不在了呢?!
所以说他会怀疑王哲并非事出无因,同时也是想试探一下皇帝对‘新儒’的态度。
而现在看来,情况很是不乐观。
隆源帝现在是一心一意,只想着将自己的宏图大志推行下去,至于这宏图大志该如何实现、是由谁实现,他却似乎并不是太在乎。
乃至于……
还乐见有人分担焦顺身上的‘压力’。
当然了,那些‘新儒’在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之前,还不足以取代焦顺在皇帝眼中的地位。
所以在否定了焦顺的指控后,隆源帝很快施展出了雷霆手段,先是让焦顺留宿宫中,紧接着又将先前被王子腾举报,却一时还未查出实证的江浙官员,统统都抄家下狱,并火速派人前往江浙搜捕刺客提到的盐枭。
于是这才有了一夜间京师震动,满城都在谈论焦顺遇刺事件的盛况。
连带的,王子腾也跟着上了热搜——别看王子腾是当朝一品,且还有着东南王的诨号,单论在京城里的影响力却是远远不及焦顺,至少在民间是这样的。
今天上午,皇帝再度召见了焦顺,除了宽慰之外还有不少赏赐,但却再也没提王哲的事儿。
…………
宫墙甬道内,焦顺下意识回头看向了乾清宫的方向,不管这次的刺杀行动,究竟是不是王哲在幕后指使的,都引发了他埋在心底的躁动。
不就是文斗不成改武斗么?
巧了
年初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了!
暗暗坚定了继续加强纠察队的信念后,焦顺大步流星的出了东华门。
还不等把出宫的手续办完,就听宫门外传来阵阵喧哗声,他举目远眺,就见百十步外站了许多熟面孔,大多都是一期、二期的工读生。
焦顺急忙冲他们挥手示意,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毕竟是军训出来的,纪律性自不是等闲读书人可比,看到焦顺的手势动作,宫门外很快便安静下来。
等焦顺办完了手续,正欲走上前与工读生们攀谈一番,眼角余光却又扫见了桃花巷的车夫老徐。
他脚下不由得一顿,同时沉重的心情也为之一轻。
不用问,那马车上必是林黛玉无疑——否则老徐就该拉着人力车来接自己了。
而林妹妹如此着紧自己,足见这一个多月的软磨硬泡颇见成果。
他一时心情大好,在工读生们面前自也是慷慨陈词昂扬向上,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势。
如此,自然收获了大批拥趸的崇拜之情。
百余人围定他,足足小半个时辰才在他的劝说下陆续散去。
等宫门前没什么人了,焦顺这才转向老徐的马车行去。
在车帘被卷起的那一刻,他满脸堆笑的向内望去,不想首先对上的,却是史湘云略带戏谑的笑脸。
焦顺脸上一僵,继而立刻换上了更为惊喜的表情,不由分说直接跳上马车,一边将史湘云拥入怀中,一边冲林黛玉埋怨道:“你是做姐姐的,怎么还由着她胡闹?这若是动了胎气,母亲那里可该如实交代?”
要不说渣男不好当呢。
这短短两句话,既展露出了对史湘云的关切,又将林黛玉置于一个较高的特殊位置,使得她不会因此觉得受了冷落。
转瞬间就能做到如此程度,也不知耗费了焦顺多少的脑细胞。
效果也是立竿见影,林黛玉原本见焦顺急急忙忙将史湘云拥入怀中,心里颇有些吃味儿,但听他那看似埋怨,实则安抚的言语,心中的芥蒂顿时散了大半。
史湘云则是依偎在他怀里,噘嘴道:“老爷说的我好像是泥捏的一样,我哪有那么娇弱——反倒是林姐姐,听说你被人行刺,便把什么避讳都忘了,险些就与咱家的车队撞个正着。”
林黛玉听了这话,不由耳根发热,偏过头去嘟囔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