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齐齐跳出五六个人,七嘴八舌的就要劝谏。
隆源帝却是不等他们说完,就拂袖道:“事涉皇家,由龙禁卫和皇城司进行调查,难道有什么不妥?再说了,周隆一案都久拖不决,如今你们让朕怎么信得过三法司?此事休得再论,就这么定了!”
强行压下群臣之后,他又继续仲裁道:“礼部尚书及左侍郎有失察之责,且前有周隆后有张秋,实难逃主使之嫌,自即日起停职待参!”
这又是一个颇具争议的裁决,但皇帝压根不理会下面的质疑,片刻不停的继续道:“礼部六品以上罚俸三月,六品以下罚俸一月,内阁学士贺体仁亦有失察之责,同样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后面这些争议倒不大,毕竟在场众人包括焦顺在内,早都脱离了靠俸禄过日子的阶级,故此也体会不到‘居京城大不易’的窘迫。
而皇帝宣布完之后,冲旁边的戴权一摆手,转身就进了玉韵苑里。
“退朝~!”
在戴权抑扬顿挫的嗓音中,朝臣们又是一阵哗然,不少人想试图拦下皇帝,好抗辩一下前两项处置。
若是在太和殿、文华殿、他们说不定就成功了,可那临时御座就设在玉韵苑门外,皇帝三步并作两步就进到了里面,压根拦之莫及。
谁都知道这里面就是妃子的住处,大臣们总不好追进去和皇帝理论吧——而这也正是焦顺建议皇帝,在景仁宫召见朝臣们的主要原因。
众人正摊手的摊手、顿足的顿足,忽又见个小宫女从里面出来,期期艾艾的道:“陛下请焦祭酒入内议事。”
另一个内阁学士徐辅仁忙问:“那我等?”
“陛下没说。”
那小宫女先是摇头,然后又补了句:“不是已经退朝了么?”
众人默然,又有不少人怒视焦顺。
焦顺没事人似的做了个罗圈揖,就要跟着那小宫女二进玉韵苑。
“等等!”
这时一直跪在地上陈垨突然弹射起步,抢到那小宫女面前激动的指着自己道:“陛下难道就没有交代,和巡城御史陈垨有关的事情?!”
“御史陈垨?”
小宫女可爱又迷惑的歪了歪头:“哪是谁?”
…………
是日下午,荣禧堂内。
因明儿就是九九重阳了,贾政泡在书房大半天,打算琢磨出一首应景的诗词,可拟了十来首都不满意,于是就想把旧作翻出来找找灵感。
结果翻找旧作的时候,却意外翻到了九月初三当日,自己写给王夫人的那封解释信。
这封信原该九月初三就送去的,可贾政写完之后就觉得自己如此急着解释,有伤一家之主的颜面,于是就准备转过天再给王夫人送去。
结果明日复明日,竟就耽搁到了九月初八。
他一琢磨这也有五六天光景了,何况明儿九九重阳的时候,两夫妻必然是要在老太太跟前碰头的,自己何不给她一个台阶,让她当面自承其错?
这般想着,贾政便差人将这封迟了五六日的解释信,送去了清堂茅舍。
送出信之后,他正揣度王夫人览信之后该是怎样的后悔不迭,忽就见贾琏急匆匆的自外面进来,都顾不得见礼,便大声嚷嚷道:“可了不得了,那焦顺在宫里把天都给捅破了!”
贾政吓了一跳,差点把胡子揪下几根来,他也顾不得喊疼,忙追问道:“怎么回事?他几时进的宫?!”
“就昨儿晚上!”
贾琏激动道:“听说他昨晚上就在宫里过的夜,这也不知道是拿住了礼部什么把柄,今儿一早上礼部右侍郎就因为他下了大狱,王尚书和左侍郎也被勒令停职待参——礼部上上下下也都受了牵扯,连贺阁老都被罚了三个月的俸!”
贾政听完这番话,张大了嘴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
直到贾琏探问,他才长出了一口恶气,颓然道:“唉~原以为咱们家多了个臂助,如今看来,分明就出了个混世魔王!”
这之后,贾政如何差遣贾琏细查究竟且先不提。
却说那送信的妇人到了清堂茅舍,满面讨好的将信交到王夫人手上,就见王夫人匆匆看罢,整个人竟仿佛成了泥胎木塑一般,良久不见半点反应。
那送信妇人只好小心翼翼的唤道:“太太、太太?您可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
王夫人这才缓过神来,却是三魂六魄只归位了一半,痴愣愣的抬头看着那妇人,半晌才问:“这信上说是初三写的,缘何这时候才送来?”
“这……”
那妇人讪讪道:“老爷没交代,要不…我回去问问?”
二十几年的夫妻,就算知根不知底儿,王夫人也能大致猜出,多半又是贾政拉不下颜面所致。
可是……
她不自觉的将攥皱了信纸,七情上脸五味杂陈。
自己九月初三之所以会不管不顾的与焦顺苟且,正是因为误以为贾政暗中差遣下人调查自己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