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贵人”还能因为什么而杀她?
想都不用想,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亦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姚素素贵为枢密使之女,当今皇贵妃的表侄女,他说杀就杀了,所以你要想想,你该要告诉我什么,才会让我觉得你值得相信。”程昶道。
换言之,他要真正的,有价值的消息。
程昶问:“忠勇侯的冤情,你知道吗?”
罗姝摇摇头:“不知道。”
“那没有意义了。”程昶道,“你回吧。”
“可我、可我知道故太子身陨的真相!”罗姝见程昶不愿相帮,情急之下也顾不上会否犯了忌讳,“故太子他不是急病死的,他是……他是被人下了毒!被人害死的!”
此言出,程昶眉头一蹙:“真的?”
他语气微缓,又问:“你怎么知道?”
“那日我去求阿爹不要将我嫁去樊府,在书房外,隐约听到他在和人说话,言语中提及故太子,又说什么毒发身亡,那人还说,要早日把那些证人了结了。”
程昶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照刀疤人毛九临终前所指,他被“贵人”追杀,是因为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大约与忠勇侯府有关。
老忠勇侯的战死,招远叛变,累及故太子急病身亡,程昶近日苦查忠勇侯的案子,自然也查了查故太子程旸的死因。
只不过,宫中提及程旸的卷宗无外乎是些歌功颂德的,末了至繁至简提一句“病亡”,再找不出其他,且程旸死后,就连当年在东宫侍奉他的一众侍婢也无踪迹了。
宫里有人猜,或许是昭元帝悲极盛怒,一并赐死了。
程昶道:“依你所言,故太子若系人投毒致死,陛下难道不查?为何竟会对外说是‘病亡’的?”
“这我不知。”罗姝道,“但三公子请信我,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话。且我还听说,那几个能证明故太子被投毒的证人,如今就被关在,关在……”罗姝细想了想,“关在明隐寺。”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动静。
若不仔细听,还以为是院中的虫鼠。
但云浠常年习武,耳力极好,哪能分辨不出来?
她立刻与程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蓦地把门拉开。
屋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方芙兰。
云浠一下就愣住了。
“阿嫂?”她唤。
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说问不出来。
他们在正堂叙话已叙了大半个时辰,照理方芙兰早该歇下了,且明日一早,方芙兰还该去药铺看诊的,眼下子时过半了,她还未睡下,明早怎么起得来身?
方芙兰对云浠笑了笑,温言道:“你回来得晚,眼下夜已过半了,该进些吃食,我白日里睡够了,这会儿有些睡不着,便去给你做了碟小点。”
她说着,把手里端着的青花碟递给云浠,站在屋外对程昶施了个礼,“也请三公子、姝儿妹妹一并用。”便折身回后院去了。
云浠看着方芙兰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回廊尽头了,还犹自顿在原地。
忠勇侯府有内应,她是知道的。
第一回,艄公投案,柯勇来给她报信,方芙兰在府门口,正要去药铺看病。
第二回,关着“艄公”的柴房有动静,田泗来找她,那天下午,只有方芙兰、赵五、以及白苓出过门。
她那时就已对方芙兰起疑了,只是意外听说方芙兰两回离府去药铺看病都有罗姝陪着,才怀疑起罗姝的。
可日前程昶已与她说了,忠勇侯府的内应,不是罗姝。
既然不是罗姝,还能是谁呢?
白苓与赵五都是跟了侯府多少年的人,她不希望是他们。
但她更不希望是方芙兰。
当年云洛去世,她与方芙兰相依为命,若非阿嫂陪着她,关心她,要从父兄离世的伤痛中走出来谈何容易?
暗夜的梆子声响起,子时三刻了。
程昶见天已太晚,对罗姝道:“事情我都知道了。”言罢,便起身要离开。
他没提会否相帮罗姝,但罗姝亦不敢多问,把程昶送到正堂门口,低低说了句:“劳烦三公子。”直愣愣地又回到正堂里坐下。
云浠一路将送到程昶府门外,她有些难过,有些不知所措,心中那个不好的揣测让她的心绪一沉再沉,沉到无尽的深渊里。
她知道,凭三公子的明敏,不可能对忠勇侯府的内应没有猜想。
他或许早就有一百种法子揪出这个内应了,他只是照顾她的感受,从来不在她跟前多提内应的事,从不逼着她去找。
可是他不提,她不能当作无事发生,仔细算来,若非三公子命大,那个“贵人”已害过他两回性命了。
孙海平与张大虎套了马车过来。
云浠亦步亦趋地跟在程昶身后,不敢看他,垂眸看着地上,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