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州城往北约110华里的版苍地区,这里是潭、平、新三市的交合之处,丘陵蜿蜒,河水纵横,可谓是与世隔绝。自去年9月来此隐居起,乔扬和她的三个孩子已经在这里躲藏了八个多月的时间。
虽是隐居,但这八个月里也并非平安无事,期间或有陌生人士拐弯抹角地悄悄打探,或有潭州官兵大张旗鼓地前来捉拿,好在乔家在此地颇有威望,所以乡亲们对她也都非常照顾,不仅自发地掩护并蒙骗来人,还刻意四下传播乔扬已死的消息用以迷惑视听,好歹有惊无险。
乔家作为当地大户,养活乔扬和她的三个孩子自然不成问题,只是生存不用担心,精神上的痛苦却让人倍感煎熬。一面要照顾孩子,最小的儿子此时刚满周岁,最大的那个也不到六岁,都是不知事的年纪,即使有保姆孙嫂帮忙照顾,也不得不让这位年轻的母亲整日焦头烂额;而另一面,丈夫离家前去领导起义之后一直杳无音信,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地让人担忧。
细算一下,今年正是她与丈夫结婚的第八年,在这八年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夫妻如影相随,即使分开也没有很长,这一次大概是最长的等待。可偏偏从去年起,省内一直白色恐怖严重,省会组织和地下交通多次被严重破坏、交通员被杀,各地之间的通信几乎成了奢望,更不用说出远门了。
作为一个带着三个孩子的母亲,此时的乔扬除了静静地等候和盼望之外,已经别无他法。今日天气稍好,道路上,早些日子的大雨造成的泥泞已经完全干涸,天空也是多云的模样,五月的太阳暂时还未表现出盛夏时的残酷。内心已经迫不及待的乔扬,又拜托了孙嫂前往潭州打探,期待可以从那几个残存的交通站里,收到来自丈夫的只言片语。
因为路程较远,为了赶时间,孙嫂一清早就出发了,家中只留了乔扬、孩子还有老母亲几人。她家的这座大院是前清时期修建的,经典的上中下三栋布局,住房主要在后栋左右两侧,现在与叔叔一家人共同居住,只是两家中的年轻人大多离家,或工作或革命,所以乡下的老家也只剩些老幼妇孺。
送走孙嫂之后,乔扬独自一人照顾起了几个孩子,大儿和二儿正是调皮的时候,还没到开蒙的年纪,早早起床的他们正在四处玩耍,时不时还得提醒几番,莫要跑到水塘边去。小儿现在还未断奶,刚刚吃饱的他又陷入了酣睡,倒也让人省心。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做着家务的乔扬听见天上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抬头望去,居然看到远处一架双翼飞机正向着这边飞来。因为父亲是教育家的缘故,她从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文化水平自然不错,加上这些年跟着丈夫四处奔波,飞机倒也见过几次,虽然不清楚飞机的型号,但总归不过是现代科技的产物,没什么稀奇,只是从对方的架势来看,实在很难让人安心。
若是在大城市附近倒也好说,可这里毕竟是乡下,寻常的飞机怎么可能飞到此处来。根据乔扬的了解,现在国内能够用得起飞机的,要么是那些军阀作为侦查,要么就是某些富家子满足飞行爱好。若是后者,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经过这里,但料想也无大事,可若是前者……想到这里,乔扬突然惊起,浑身打了一个寒颤,手上的活计也没来得及管,放下工具就往两个孩子那边跑去。
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飞机在大院上空来回盘旋了好多次,似乎在确定什么,乔扬此时已经不再心存侥幸,对方八成就是奔着自己而来的。她躲在屋里,也不敢向外张望,两个刚还在天井里好奇地蹦蹦跳跳的孩子被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而床上睡下不久的小儿也被这持续的动静惊醒,正在哇哇直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机终于远去了,三个孩子的哭声让乔扬很快清醒过来。这时她才发现,刚才因为紧张,怀中的两个孩子已经被她抱得一脸通红,尚不知事的他们不懂得情况的可怕,只觉得母亲忽然变得如此奇怪,强烈的变化加上紧抱的疼痛,让他们也跟着小弟一起加入了哭喊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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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母亲的自觉很快战胜了对局势的担心,乔扬连忙松开怀抱,牵着大儿和二儿来到床边,手忙脚乱地安慰起几个孩子来,只是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忧愁的表情。又是一通忙活,总算把几个娃娃的情绪稳定下来。这时,年近花甲的母亲提着一个包裹走进了屋里。
“崽啊,我刚才在院子里,看见天上那人丢下来这东西,上面的字我看有点眼熟,只是我眼睛不是很利索,你来看一下吧。”
毕竟经历了多年风雨,短暂的慌乱之后,乔扬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了解自己的母亲,虽然一直住在乡下,但大家闺秀出身母亲见识并不算少,既然她让自己来看这个包裹,自然有其用意。没做多想,乔扬直接接了过来,而只是看了一眼,她整个人立马就呆住了。
二十七岁的乔扬万万不会想到,她居然会在一架飞机丢下的包裹上,看见自己期待已久的丈夫的字迹,而这架飞机刚刚从她家的院子上空飞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着包裹来到门外,她又重新看了几遍,再确定不过了,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