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仪的话,并不算直白。
但宁柔的脸色,还是瞬间变了变。
“你也帮过我的。”
她的声音,听上去小了很多,语气里,还藏着些许的惊惶失措。
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连眼神,都有不安闪过。
裴仪看出她在害怕,呼吸不由得滞了滞。
“我没有告诉他你在这里。”
一句满是安慰意味的话,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意识到裴仪的确和周如光、周如虹不同,宁柔胸膛里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双颊的苍白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谢谢。”
自由来之不易,和洛真、宁宝宝在一起的日子,更加值得珍惜。
任意一点细小的帮助,她都愿意为之道谢。
她抬起头,目光看向裴仪,注意力不自觉集中在那双微浅的灰瞳上,没由来的,又想起了两人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秘密已被道破,其余的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裴仪抿了抿唇,没怎么犹豫,就说出了事实。
“姑姑去找你的那晚,我一直都在。”
“回到海市后,我也确定过,爸爸的确在偷偷研究、研究——”
想到宁柔那二十四年受过的折磨,后面的话,她实在说不出口。
她能说的,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
“如果那晚不是偷偷跟着姑姑,或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爸爸在暗地里做过那么可怕的事。”
很诚恳的一声致歉。
宁柔愣了愣,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抱歉。
她不知道该接受,还是该无视,沉默了很久,才摇了摇头,说出了心里真正的想法。
“你跟这件事无关。”
“该道歉的人,是他。”
越是这样说,裴仪心里的愧意就越强烈。
她的手搭在膝盖上,十指交叠,指尖阵阵发颤。
再松唇时,言语之间,全是懊恼和悔意。
“不是,我本来可以放你出去的。”
宁柔闻声一怔,反应了半会儿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你那个时候,还那么小,怎么放我出去呢?”
“实验室的外面也有门,我走不掉的。”
话音未落,她便弯了弯唇,轻轻地笑了笑。
温柔平和的浅浅笑容,没有一点怨恨和不满。
裴仪看着那笑容,心口猛地颤了颤。
年幼时的初遇经历,原来,两人都没有忘记。
她还没有说话,空气中,便又传来一声轻细话语。
“那一天,你还挨了打,我还记得,你当时哭得很厉害。”
仿佛在回忆一件幼时趣事,声音都很轻松。
宁柔似乎忘了,那一天,也是她被囚禁的痛苦经历中的一天。
旧事重提,裴仪的脸,竟泛出些红。
她垂了垂眸,踌躇了会,才松开红唇,小声解释了一句。
“嗯。”
“那一天,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动手打我。”
“他把我从实验室带出来后,就找心理医生给我做了催眠,让我忘记了这件事。”
“直到那天晚上听见你和姑姑的对话,我才重新想起来。”
宁柔神色微变,眼底掠过一丝震惊。
如果没记错,裴仪偷进实验室那年还只有五岁。
给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催眠,怎么听,都让人心口发寒。
更何况,这个孩子,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宁柔的唇,轻轻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应,裴仪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不必为我难过,都过去了。”
“我这次来,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更重要的事?
宁柔拧了拧没眉,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垣乡的生活,平淡幸福,她真的很怕再出意外,尤其是——
让她和洛真、和宁宝宝分开的意外。
她不想问,却不得不问。
“什么?”
关于孕膜素,宁柔其实并不是完全不了解。
当初在实验室的时候,她曾听里面的工作人员提过,说这种药注入人体后会转化出一层孕膜,而孕膜,可以提高胎儿的成活率。
但她不知道的,是孕膜素会有残留,而残留的那部分所带来的副作用,会让女性更容易受孕。
她的脑子,越听越晕。
直到空气中的声音消失,四周重归寂静,她才终于回过神,红着脸、问出了一个难为情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我还有怀孕的可能?”
裴仪点点头,语气无比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