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曒道:“这就是李瑕故意离间。”
“是故意离间,但确实就是有官员帮李瑕走私,甚至就是董文用在联络。”
“若如董文炳所言,有人假冒董文用呢?”
两个校尉各有看法,争论到最后,刘虔通迟疑着,却是问了一句。
“有没有可能,他们都通敌了?”
崔文眼皮子一耷,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道:“李瑕若能把这些重臣全策反了,河南还在吗?只需要有一个人通敌,甚至这个人有可能只是一个幕府属臣、或衙署小吏,我们就不得不怀疑许多官员,这便是控鹰卫的难处。但我要伱们把这个人找出来……”
“百户,还有一个人也有可能。”刘曒忽然道。
刘虔通不加思索,马上道:“郭弘敬?”
“不错,郭弘敬马上便要成为张柔之女婿,与李瑕正是连襟。”
“我还调查过他,他去年多次上奏请朝廷治理黄河未得批允,常有抱怨之语。”
“这两月,他正好就在陕州勘测黄河水势,借挖渠之名指挥民夫运送土方,更可为走私车马掩护。”
“我唯一觉得……看他性格木讷,不像是通敌之人。”
当刘虔通提出这个看法,刘曒摇了摇头,道:“越是性格木讷之人,越可能是潜藏在我们身边的那只老鼠。”
“是啊,有道理。”刘虔通喃喃道:“但若这般一说,邸泽反复说与李瑕有仇,是否也是障人耳目?”
“……”
可以说,控鹰卫才到河南短短几日内便是成效巨丰,取得了大量的情报,以极快的速度罗列出了许多有嫌疑之人。
且这可疑之人的数量还在不停的增加,每说几句话就能举出一个。
从董家、邸家开始,下属、亲友,要查的人不知凡几。
崔文思来想去,一时也不能锁定某个目标。
此事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沉吟半晌,还是吩咐道:“全都监视起来。”
“是!可是卑职们人手不足……”
崔文道:“我们来河南不仅仅查一桩案子,而是控鹰卫将要在天下各处铺开。”
“卑职明白。”刘曒、刘虔通纷纷拱手。
……
若说这些身披控鹰卫军服的校尉们是在自上而下的明查,崔文则是在进行自下而上的暗访。
在见过刘曒、刘虔通之后,他重新打开窗户看向里间的刑讯房。
“招了吗?”
被绑在木架上的是一个钧州冶铁坊的匠人,崔文已有足够的证据确定他就是军情司埋在钧州的细作之一。
这匠人此时已奄奄一息,开口喃喃道:“我招……招了……”
“放他下来,给他水喝。”
不一会儿之后,崔文又掌握了钧州铁器走私案的更多细节。
“调令从哪来的小人真是不知,只记得那天夜里我们赶着马车引着河渠走……”
“慢着,水渠?哪条水渠?”
“就是在修的那条水渠。”
“陕州利人渠?”
崔文反问了一句,命人去将地图拿来,指点着沿途的地名与这匠人核对,确定当时的走私的路线正是郭弘敬主修的利人渠。
这夜,郭弘敬睡得很不安稳。
想到在河南任上已没剩多少时日,而许多地方的水利却还完全没有进展,他难免心里发愁。
一整夜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郭弘敬早早便去求见董文炳,甫一见面,问的便是钧州水利之事,问董文炳昨日可曾质问过邸泽。
不想,一直以来都最关心民生的董文炳这次却是叹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
“你可听说过钧州走私一案?”
郭弘敬一愣,摇头道:“未曾听说过。”
“上个月,张弘基向中书省告发,称我三弟董文用曾与他联络开榷场,张弘基将计就计遣人押货至钧州,果然得十倍之利。此事一经告发,引起轩然大波,陛下设立控鹰卫严查。”
“这是何意?”郭弘敬完全听不懂了。
“钧州有人与勾结李瑕,不仅是从各地世侯处收购马匹、皮货,还从冶铁坊运大量铁器往潼关。”董文炳叹道:“而我之前却一无所知。若非张弘基告发,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这……”
“我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将货运到潼关的。”
郭弘敬一脸茫然,实不知董文炳为何要与自己说这个。
下一刻,董文炳双手按在他肩头,郑重道:“敬臣,你与我实话实说,你是否涉及此事?”
郭弘敬完全不知该说什么。
勾结李瑕吗?
生在这乱世,什么金国、蒙古、宋国、大元,谁是正统,谁是异族,其实已很难分清。
他只知道既然入仕为官,上忠于天子,下不负黎民,食君之,得百姓供养,那就把份内之事做好,修渠灌田,让民间多一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