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不支。
取关中,收服了刘黑马就很顺利。
但越顺利,后续的收尾就越麻烦,民心不属,兵力不足,细作横行……又不能倚重宋廷的实力。
不能倚重宋廷,最直观的一点就是手底下属于宋廷的官员都不能用。
而关中三府二十四州,比汉中大两倍,人口更是多了三四倍不止。
这是什么概念?以汉中五分一的官员数量,治理两三倍的关中。
远远没到谈其他的时候。
稳定压倒一切,能在一年内站住脚就不错了。
这也是李瑕为何最害怕廉希宪的细作,好在廉希宪多次擅作主张、罪过太大,只能杀李瑕以求速胜,没有长期潜伏破坏的机会。
这也是为何李瑕愿意到华山了结,早了结、早安心……
“这样,这次‘请’回来的书生,派人去将他们的家小都带回来,底子也都摸一遍。”
“是。”
“潼关、华州一带,告示也张贴出去,我要充实幕府,有才学之士可以到潼关应征。”
林子问道:“大帅还要久在潼关?”
“得等各地守军调防过来啊,黄河沿线不可不慎,长安有三位老人与刘元振在,我还能放心些……”
“明白,一定尽快找到张家女郎。”
李瑕笑笑,道:“去吧……对了,把这份策论卷子给那几个书生做做。”
以前李瑕总以为科举如何不堪,近来却发现,这年头要筛选人才,科举确实是最适宜的。
旁的不说,宋朝的策论根本不是他想像中那种腐儒的东西,相当能考较实务。
至少,让他来想一个适宜这时代的新办法,无非是多开学院,时人也一直在做,困于财力物力,谁都做不到短期内普及所有人而已。
因此他近来筛选人才的办法,都只是丢一份策论过去。
这次的题目也不新奇,兴昌四年闻云孙那一榜策论题,改成问如何使关中富强而已。
次日扫了一眼,九峰书院那几个书生中,元从正的见识就有些过份亮眼。
李瑕一时惊疑,又将他招了过来。
“倒未想到,和仪竟有如此高才……坐吧。”
“谢大帅。”
元从正见李瑕比昨日热情不少,像有些疑惑,但还是老实坐下。
李瑕今日才更仔细观察了几眼,元从正举止果然不简单,那种迟疑与惶恐之下,分明是从容与自信。
他眼神中添了几分欣赏,问道:“和仪多大了?”
“禀大帅,二十又四矣。”
“你才高八斗,一直未曾入仕?惜蒙古国不会用士。”
元从正微微欠身,道:“今蒙古无科举,自是乡有遗贤,至于学生,才疏学浅,又久在僻乡,未入仕也是应当。”
“我听闻,遗山先生自金亡后也不肯仕蒙,这是族训?”
“并非族训,族祖晚年也曾觐忽必烈,请其为‘儒教大宗师’,促其任用儒士治国。”
李瑕道:“说到元家,我有一位家室,她外祖父讳‘好古’,故而我昨日说我们沾亲。”
他昨日提一嘴,只是为安元从正的心,没心思多聊。今日见了其人才学,再提,却已是招揽之意。
只能说,要人刮目相看,终究还是看本事。
“原来如此!”元从正微微思量,道:“学生昨夜还一直在想,那是……阿鸾姑姑之女?韩家?”
“正是韩家。”
元从正闻言,脸色也是亲近不少,似想上前,见李瑕身后两名按刀护卫站在那,又惧于李瑕威风,又坐下,感慨不已。
“故国破灭,亲族散落啊。”
“中原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李瑕抬手,请元从正喝茶,道:“这岂不是巧了?”
“只能说是北地士人少,各家皆有联姻。”元从正叹道:“古来天下相争,往祖辈论,岂不都是那几家?”
“不错。”李瑕说过桌上的策论卷子,道:“和仪对关中很了解?”
“毕竟只隔着一条大河。”元从正道:“若说了解,我对山西更为了解,情况相差无几。”
李瑕道:“我曾听说廉希宪宣抚关中时,首倡府学,以教育人才为根本大计,当时不知为何,如今取了关中,才知他算得深远。要治理关中,缺的不是田地,而是人才,安邦兴业之人才。和仪这策论开篇第一句,一针见血,极有见地……”
“大帅请恕学生冒昧。”元从正整理着衣袖,正色问道:“大帅乃为宋廷阃帅,学生乃为蒙古国人,不知大帅这是在……”
“正是想请和仪入我幕府做事。”
“这……”
“可是顾虑家小?我已命人去接来。”
“并非如此,学生父母早殁,又尚未成亲,家中并无近亲。”
“那还有何顾虑?”
元从正道:“学生只是……还未想过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