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两银子的来去,都要经过他们的手,可以说,没有帮主,曹安帮依旧是曹安帮,没有他们,整个曹安帮都将变成散了架的虎,抽了筋的龙。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他们已经老了,也没有更大更远的追求,唯一想要的就是钱,更多更多的钱,而只要悄悄瓜分掉帮中的那些暗产,他们下辈子都吃不完。
大家都是老江湖,该说的话,点到为止,然后便心照不宣地转向ri常琐事,拉些家常,彼此客套一番,一同起身。正要下楼散场。
蓦的,黑暗涌了进来。
窗帘虽然早已拉上,但因是白天。楼中其实并不算暗,但这片黑暗却是来得无声无息,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笼了进去。黑暗中,响起孩童的歌声。此起彼伏,怪异莫名。
其中一人失声道:“血狱门十八童子?”
尖尖细细的孩童笑声,从不可知的方向。虚无飘渺地传来:“人间有路只管走,血狱无门……你们怎偏偏就要闯进来?”
那些老人,一个个脸sè大变,双腿发软,更有人栽倒在地,屎尿俱下……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刘桑独自一人。走在小镇上。
曹安帮虽是南原第一大帮,但名声极差,曹安帮出事的消息,不知不觉便传了开来,底层百姓议论纷纷。暗中高兴,但是,真正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却是不多。
而刘桑更是知道,曹安帮虽然作恶多端,但纵容曹安帮作恶的楚阀,亦是难辞其疚,更何况楚阀绝不仅仅只是纵容,更是曹安帮事实上的后台。然而大多数的老百姓,看不懂这些东西,见那些被救出的姑娘跑去报官,处理此事的地方官直接向曹安帮开刀,抓了许多帮派分子,于是一下子,那官员就成了人人甘心跪拜的青天大老爷。
刘桑在路边摊子,吃了些以花椒为料的辣食,喝了点豆腐脑,听了一些百姓的议论,然后便继续逛去。
他一边走着,一边在心中忖道:“纵容曹安帮作恶,从中抽取花红暗税,表面上看,楚阀亦是因此大赚,但实际上却是赚一陪十的亏本买卖。这里是楚阀的采邑,治安出现问题,对楚阀的声名和威望,影响亦是极坏,楚阀只看到进入口袋的白花花的银子,却看不到他们损失的虽然无形、却是庞大的财富,而这其实才是最重要的。”
刘桑深知,乱世之中,民心向背,往往关系到一方势力的存亡,当然,单有民心向背还不够,但有了“民心”,却可以带来许多无形的资产,从兵源到人才,从士气到上下一心的凝聚力。也正因此,古来成功者,不管心中如何黑暗,都要做出视民如子的态度,而历史上那些视百姓如粪土,只以为靠着凶名就可以为所yu为的霸主,如桓玄、侯景之流,纵然猖狂一时,最终也都没有好下场。
当然,民心要会“聚”,也要会“用”,否则的话,无非就是三国时期的刘表、张鲁一流,比不得曹cāo、刘备,如曹cāo,屠城之事也没少做,但平ri无事,仍要摆出君王大义,惊马误踩了农民的小麦,还要做出“割发代首”的姿态,表示自己惊扰百姓,按罪当斩,只是身为上位者,要留着有用之身为国为民,于是割发代首,做给天下人看。
至于刘备,遇到诸葛亮之前,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有若丧家之犬,但不管他逃到哪里,总能轻易的站稳脚根,拉起队伍重新来过,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他始终保持着一个“仁厚”的好名声,每到一处,都做出体恤民情,爱民如子的好姿态,对于受尽乱世之苦的老百姓来说,不管他是真心为民还是惺惺作态,这都是他们所需要的。也正因此,不管刘备如何败,如何逃,哪怕败得只剩寥寥无几的一点兵力,都能受到百姓欢迎。
然而,许多世家门阀,最是容易忘记这一点,他们世代为公为卿,于是理所当然的便觉得自己就是拥有高贵血统的上位者,百姓拥不拥载,根本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在他上一世的历史中,晋末的桓玄便是如此,势大之时,几乎无人能挡,然而兵马未到,百姓听他之名,便望风而逃,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而同样是门阀世家,隋末的李渊、李世民父子,起兵时势力不及恒玄,所面对的对手也要更强更多,但他们深知收买民心的重要xing,于是,两家的下场,便截然不同。
刘桑走在街头,倾听着当地民情,却是无奈摇头,这里乃是有翼城之城郊,楚阀世代管理这里,但老百姓对楚家却没有多少好感,可想而知,不管南原将来落在谁的手中,南原的老百姓,对楚阀都不会有多少留恋。
对凝云城来说。这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但问题是,这样的南原。根本挡不住稚羽公,可以想见,暗中筹备多年的稚羽公一旦出兵,将以风卷残云之势。一下子横扫大半个南原,除了有限的几个坚城,大片土地。都将落入稚羽公手中,楚阀一下子就会变成犹斗的困兽,以往依附楚阀的各大世家,或逃或降,连带着,徐东也将变成等着被狂风横扫的落叶。
虽然曹安帮恶贯满盈,但在这个时候。灭掉身为楚阀爪牙的曹安帮,真的是件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