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除了自己的心跳声,脑子里的轰鸣声,再有的就是那声清脆至极,让人头皮发麻至极的声音!
他只觉得血管突突地跳着,跳的他想蹲地抱头痛哭。
刚返城不过一个月,大哥大嫂已经对他厌烦至极,天天敲打这个,敲打那个,指桑骂槐他没有工作吃闲饭。
甚至连侄儿也是如此。
他也出来找工作了,只不过不是体面的工厂工人,这些零散的活儿也是时有时无,平均两三天能有一次做工的机会,已经能让许多人羡慕了。
饭前他能掏出来,但是住处只能跟厚着脸皮跟哥嫂父母住一起。
这下说是绝望也不为过吧?
小李忍住哽咽,调整了一下呼吸,蹲下捡起那些碎瓷片,然后朝林微大步走来,“我现在没钱赔给你,愿意做工抵。每天给我留出来三顿饭的钱,你看行不行?”
林微不着痕迹地扫过他脸上手臂上的汗,对上他的眼睛一会儿,缓缓道,“这个瓶子多少钱?”
“……”小李咬咬牙,还是回答道,“二十块钱。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查查登记本。”
“我不是天天都有事儿找你。”林微道,“所以,你要是想还钱,可能要耗时比较久……”
小李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出现了一点喜极而泣一样的笑,“谢谢!谢谢!谢谢您!”
她这是答应他以工抵债了!
“你是首都本地人?”
林微见大家不再关注这边,而是各做各的,如此问道。
小李点点头,“是,我是在十八岁下乡的,在乡下呆了十三年。今年刚返城三个月,现在三十一岁。”
不管林微愿不愿意听,小李把自己的底儿掀了个干净。
“对首都熟悉吗?”林微听他说完,才再次开口,“尤其是巷子胡同。”
小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点头之后却没抬起来,“我小时候比较淘,经常大街小巷地疯跑着玩,不爱学习,也没什么能耐,就对这些胡同巷子再熟悉不过。”
所以,下乡的时候,他就成了最好的人选的。
“这样吧,”林微看了袁飞一眼,“你以后多打听一下这些老旧物件儿的消息,如果有什么好货,就去找袁飞,让他来告诉我。”
说着,看着他正色道,“这样也算你一天的工资。一天一块,如果真碰上稀罕的东西了,按照贵重程度,再给你一些额外的减免,你看怎么样?”
小李眼里猛然迸发出光亮,张张嘴,有些激动地试探道,“如果,如果我还清了债务……那以后再有什么消息,我还能来找你吗?”
他的意思,林微明白,便点了点头。
但见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林微笑道,“看你这段时间的表现,还清债务之后,我可能给你提提每日的酬劳也不一定。”
就冲他不是推卸责任,不是说什么“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而是赶紧找出解决办法,林微还是很乐意帮他一把的。
“谢谢您!”
小李眼里有点水光,朝着林微聚了一躬。
要是这样,也许用不了一年,他就能很快租一间小屋子,把妻儿接到这边来了。
“那我去干活了。”
他说着,赶紧把手心和手臂上的汗在身上蹭了蹭,直到觉得干燥了,才继续上手。
袁飞笑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好样儿的!”
实诚!
这人很实诚,干活的时候一点不溜号,卖力的很。
就是太卖力了,那胳膊上的汗珠子都往手上流了。
“瓷片别扔,也都放到西厢里。”
袁飞安排了一句,赶紧配合着小钱的动作,接过东西就往西厢大步走去。
小李咬咬后槽牙,想想哥嫂爹妈,再想想如今的处境,来自陌生人的大度谅解,浑身腾地起来了一身的劲儿。
困窘只是暂时的!
一定是这样的!
老爷子又搬了一会儿,见还剩下三十多件儿,先退了出来。
“爷爷,水好了,赶紧洗洗。”
林微从屋里拿着毛巾出来,一看老爷子满头大汗,赶紧说道,“这毛巾都是干净的,您尽管用。”
说着,把其他毛巾搭在盆架上,自己拿了一条站在老爷子身边。
“好。”
老爷子干完活儿,看她这么贴心,心里也高兴,洗了把脸,笑道,“刚才那一下,我都给吓到了。以为你会心疼呢……”
他那些老伙计说了,瓷器很值钱。刚才摔碎的那个,他都觉着好看高档了,估计也便宜不到哪儿。
然后,果然听见说那个瓶子二十块。
“心疼!我是真的心疼!”林微一副心疼到不想说话的样子,没维持一会儿,自己先笑出来,“只是,我觉得挺高兴的。”
最起码没有让她听到什么推诿的话!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