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头赫月道人未寻见巫族故地,便归苍莨宫去,方知东域水祸之重。而南疆虽亦雨势连绵,但因峰回岭折,地势居高,一时却未成灾。其雨初落,巫人皆未着意,唯是雪黎仰首瞻之,俄而乃对罍未曰:“你可知此雨来历?”
罍未叩首答曰:“此为巫祖威能所化,连下百日,可使道人尽去。”
雪黎闻言则笑,告曰:“此水发于幽渊,内皆死气。连雨百日,道人固尽去之,你等也无幸望。待得九界天地死气聚成,便可为血祭泊舟,直往渊中。此世生化万载,不过作她登天一阶。”
罍未因知雪黎素无诳语,于其所言莫不深信。骤听此话,不啻雷击于顶,当下木然无言,面若死灰。雪黎见他如此,亦不再言其他,却看舍七手执骨针、香草,欲对三巫刺面为记,以施逐族之罚。
雪黎止曰:“今既如此,不必逐他。“
舍七曰:“此三人私行叛逆,轻蔑王命,怎可不逐?便是天塌地陷,也先逐了出去,再图应对。”便要捉了罍未来刺。罍未既是伏罪,亦无相抗之心,眼见针将着面,雪黎忽地以目观之,骨针皆化黑沙而落。舍七意更不平,回首讨问缘由,雪黎答曰:“本来已是寡数,今若逐他,巫中更少能者,日后难敌东面神通。”
舍七忿曰:“既是你在,何惧道人?”
雪黎不答,仰首观天,冥思良久。旁人不敢相扰,俱在雨底相候,忽见其人闭目摇首,告三巫曰:“你等中道人计矣。”
三巫俱甚茫然,弗解其言。雪黎亦不置词,却令二部收拾行装,另迁居处。至于罍未、多荠、仡兜三巫,皆获轻赦,暂夺大巫之号,不行逐族之罚。雪黎既下此命,又与舍七曰:“你将余下七部皆召至山上,我且有话要说。”
舍七领命从之。因是九部各有所居,平日少相往来,连耗数日,方才将众聚集,共往雪黎处去。此时各部大巫俱知雨祸之事,几多议论,不知后事如何。
诸人到得山上,却逢雪黎正自抚马,眼观北面,神宁气静,无见半分怒态。待得众巫上前见礼,方回首曰:“你等可知北面是何去处?”
一巫答曰:“是道人之地。”
雪黎摇首曰:“再往北处如何?”
众巫咸不能答。当桑乃曰:“我等世代居此,不问外事。今若非瞳电、招风之乱,焉知外头那等纷乱?”
雪黎曰:“虽是纷乱,亦有丰裕之处,你等心可往之?”
舍七即曰:“旧地本来甚好,何必理会外头之事?”当桑、戎湖称然,另有三大巫应声,余众皆不作答。雪黎观之,乃曰:“今是思动者多,思静者少。”
余众不敢应之,罍未越群而出,拜叩陈曰:“既服王下,一切皆尊王令,不敢妄为。但世上能者居之,今王既无敌于世,何可令羊天子在位?所求者无非族人之利,请王思之。”
雪黎再摇其首,曰:“你等世代生息野地,再动机心,终究斗不过道人手段。”
罍未因知自闯大祸,不敢强辩。但听雪黎此言,心下毕竟不服,诘曰:“前日女道亦属道人,闻其虽具神通,亦负于王。何惧之有?”
雪黎曰:“当惧者非那火心子。”便不复答之,只以手指正北,告曰:“此行北去直至海滨,乃是一方冰天雪国,地头广阔。虽有酷寒,不乏诸般灵材丰物,亦是道人未抵之处。日后你等若逢急难,可往是处避之,以保性命周全。”此话说罢,便即翻身上马,径往空中行去。
众巫见此皆惊,纷纷上前,拦驾问曰:“大王今去何处?”
雪黎答曰:“眼下天漏已成,死气通海,无可挽之。东面道人洞知此事,予我三计以择。其下策乃迁东山,闭门绝世,与他道人共居一处,以图苟存;中策乃西行越洋,至得海外异乡,名唤白河幽州,其地古时天裂,坠落一城,自此便与天通。若至白河,可借此天缺,远赴九界之外。此二策我俱不喜,故今择上策从之。”
舍七问曰:“何作上策?”
雪黎曰:“此事既因巫祖而起,我今便往东海墟下,寻而杀之,可平灾祸。现即起行,若久不返,日后九部复归大巫治下。诸般要事,你等可自决之。若逢急难,便往北去,以图周全。”此番话说罢,当下再不停留,轻牵缰绳,直往东北而去。
他独行不出少时,身后兽嘶风鸣,却是舍七赶至,告曰:“今既欲杀巫祖,便与你同去。”
雪黎直言曰:“此行凶险,难知胜算。你本非她对手,不若留于此世,派些用处。”
舍七曰:“便是倚多为胜,总强了单打独斗。族中今有十二大巫,多得一人不多,少得一人不少。”
当下二人偕往东去,过得片刻,身后闻人呼声,乃是当桑、戎湖赶至。两人到得近前,行礼作拜,当桑曰:“今随大王同去。”
雪黎侧视舍七,曰:“又少二人。”舍七应曰:“十人足矣。”
如是又行。抵至伏龙河,但见浪涛滚滚,恶气冲霄,鸟飞不过,叶落难浮,是一天险地煞的关隘。三巫见而心惊,身下坐骑亦不敢前,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