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里却想象着莫莫罗巨大的本体抓着他跃入天空,倏忽间就把他送到了雷根贝格银莲花路上。不行。他怠倦地告诉自己。这是不行的。像莫莫罗本体那么大的东西倘若飞在天上,那可不是一个富二代从非洲归来能够相比的。它会造成举世轰动。虽然“举世”也不过就是这太阳系里的弹丸之地。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去他的鬼吧。让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吧。让一些人彻夜难眠,错过次日的上班时间。让心不在焉导致的车祸和医疗事故遍地开花。再没有什么日常和秩序。让现实给恐怖的巨人撕得稀巴烂,然后所有人都明白他们不过是生活在一出微不足道又平庸至极的电视节目里。到了那时他的声誉也分文不值。再烧掉几座城市助助兴吧!
罗彬瀚闭上眼睛,在静谧的黑暗里调整呼吸。他又站起来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半用来喝,一半用来销毁他走神时留在纸上的乱涂乱画——他知道周雨不会追究,更不会去翻阅垃圾桶里的碎纸,他只是单纯不想在书房里留下纸张烧焦的气味——然后他在一张白纸上重新写好机票的估价,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手续费。他不知道莫莫罗是否真的会喜欢,不过还是预留了一笔开销,以便带着这个超过一万岁的实习生去本地餐馆或游乐园之类的地方转转。
等这一切做完,距离中午十一点还差五十分钟。罗彬瀚打开他手机上的世界时钟瞧了瞧,估计俞晓绒这会儿还在床上睡觉。他仍然没想好要怎么打第一通电话,因为那小妞可不是等闲之辈。俞晓绒尽管在学业上没表现得多么优秀,却天生有一种嗅探麻烦的本事。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打探他这趟“非洲之旅”的真相。作为慈爱的兄长,罗彬瀚已经热心地为她编造了好几个故事,比如说他在寻找人类起源的秘密(人类是虫生的,他真的打算这么说);或者他即将发现一种前所未有的珍奇植物,可以用于制作美味得前所未有的糖果(他的确在行李箱里夹带了一大堆外星糖果树果实)。
俞晓绒会相信这些说法吗?当然不会。可是只要想到她因此而气得跳脚,罗彬瀚就会美滋滋地把故事编得更离谱些。他给备忘录定了时,提醒自己稍晚些的时候给俞晓绒打这通精彩的电话。
事情都安排妥当以后,他把写好的纸张塞进口袋里,然后去敲周雨卧室的房门。周雨应门的速度很慢,而且头发也有点凌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工作。
罗彬瀚疑问地盯着他,周雨揉揉眼睛说:“睡着了一会儿。”
“我准备去我那儿看看情况。你想再睡一会儿吗?我自己去也成。”
“不,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也有点事想问问荆璜。给我几分钟。”
周雨关上了房门。罗彬瀚尽量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不去窥探里头的景象,却没法不注意到周雨开门时依然戴着那双黑色手套。他在昨天夜里就问过手套的事,周雨说是在工作时意外烧伤了,还专门摘下手套,让他看了看两只手掌上缠着的绷带。
绷带缠得非常密实,甚至连手指也没有露出来,看起来难免引人担忧。但周雨看上去并没把这当一回事,他告诉罗彬瀚只是些表皮损伤,并且处理得很及时,因此不会留下后遗症。罗彬瀚暗地留意过周雨戴着手套抓握咖啡罐的样子,看起来也灵活自如,没有落下什么严重的毛病。可是,他有点纳闷地想到,难道周雨连睡觉都戴着手套?要知道那可是他外出时一直戴着的手套。一个洗手时要把袖子捋到胳膊肘的人怎么能容忍这事儿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这件事,周雨又从卧室里出来了。他的仪容已经做了简单的整顿,依然戴着手套,还拿着那把长柄的黑伞。在去卫生间做了简单的洗漱后,周雨快步走向玄关。
“走吧。荆璜应该在等我们了。”
罗彬瀚不无困惑地跟了上去。他们走向小区门口时罗彬瀚戳了戳那柄长伞,木头材质的柄又沉又结实,柄头还有颇为华丽的雕饰。这伞简直像某种古董货。
“天气预报没提到今天下雨。”他在等待计程车时佯装无意地说。
“以防万一。”周雨回答。
“你这样方便吗?不然换把折叠伞?”
周雨摇了摇头,于是罗彬瀚把它当作一种喜好问题。他们上计程车时周雨一反常态地坐到了前排,手里却依然抓着那把极不方便的黑雨伞。罗彬瀚忍不住在后座戳着他的肩膀问:“你这伞是什么宝贝吗?”
“……拿习惯了而已。”
谷/span“那不然你坐后头来?”
周雨还是摇头。罗彬瀚起初以为这又是周雨在分别的两年半里养成了某种新怪癖,直到停车结账的时候,他才陡然明白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他看着周雨在前排付了车费,然后和他一起走向小区的大门。天气非常好,鸟雀在树梢上歌唱,空气里带着某种木兰科植物的芳香。罗彬瀚慢步前行,心里模糊地想到了许多事。那是痛苦的,但也是喜悦的。他永远都在那混沌起伏的舟中坐着——你是一个一生都睡在船上的人——
在他住所的楼下,一只皮毛纯黑的大型犬蹲坐在月季花底下。它的身体颀长而瘦削,像座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