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飞行器后,酒红马尾做了一件令罗彬瀚万万想不到的事。她脱掉自己的高帮靴和羊毛袜,然后开始揉脚。
罗彬瀚被她的行为深深震撼了,赶紧把她推到最远的角落。
“你这是什么意思?”酒红马尾不满地说,“我今天穿的是新鞋!它太夹脚了!”
“那关我屁事。”罗彬瀚无情地把她的脚丫从座位上拽下去,“说归说,闹归闹,不许拿脚气开玩笑!”
受到镇压的酒红马尾变本加厉,企图拿脚趾怼他的鼻孔。罗彬瀚好不容易才拿野人的下落稳住她,却死活无法让她把鞋子好好套回脚上。她非但不肯穿鞋,甚至还恐吓性地脱起了外套。
“你再脱试试?”罗彬瀚威胁道,“知道那些在我面前脱过衣服的女人最后都怎么样了吗?”
酒红马尾嗤之以鼻:“你是个软趴趴,能把她们怎么着?”
“我不需要把她们怎么着。”罗彬瀚说,“她们要么被土匪揍了,要么被枪打了,要么就去很远的地方治病了。”
酒红马尾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照样把外套脱到腰间系着。过了一会儿她用脚趾踩踩罗彬瀚的大腿。
“说说那个去治病的。”她要求道。
罗彬瀚斜着视线瞄她:“凭什么?”
“你提到这个时的语气都不一样,你肯定最喜欢这个去治病的。”酒红马尾说,“我闻得出来。”
“你属狗仔啊?啥事都闻?”
罗彬瀚把飞行器开到了矮人盆地附近的半山坡上。这时仍是凌晨,星月枯寂无声,山林仍在黑暗中沉眠。他特意选了一个看不到野人部落的位置停下,然后靠在座位上打起盹。
“你干嘛跑到这里来睡?”酒红马尾问道,“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吗?除了我以外?”
“您是真的很自信噢。”罗彬瀚说。
酒红马尾又开始拿光脚踹他,逼他打开飞行器让自己出去。这次罗彬瀚没有跟她唱反调,而是干脆地照办了。
山中的夜晚寒冷又潮湿,光着脚踩下去的酒红马尾立刻哇哇大叫。她明明穿着一套偏厚的秋装,却不肯把外套好好披上,而非要罗彬瀚下来跟她一起做热身运动。
罗彬瀚从飞行器里出来,突然很想抽一根烟,而对香烟的渴望又使他想起了溺叶。
他对酒红马尾问:“你还记得我们在雕刻室里碰到雕刻家发疯的事吧?那时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烧溺叶?还有你他妈一直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酒红马尾耸耸肩:“妈妈以前告诉我的。她说这是能够驱邪的圣叶,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偷偷种了好多。我还在她留下的工作记录里知道了怎么种植。”
“那你挺厉害嘛。”罗彬瀚说。这句话尽管还有点阴阳怪气,但大致上能算是真诚的,因此酒红马尾得意地挺起了胸。
她的样子让罗彬瀚不想再说下去。他聆听着林间的风声,奇怪地发现同样是在山里,这里的风却和对岸的大裂谷里很不一样。它总是轻柔而神秘,如野人低声梦呓般呜呜地吹。这风已经在山间吹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跟这个星球本身一样任性自我,毫不在乎寄居在上面的生物会怎么想。
如今罗彬瀚知道有些文明可以轻松地把星球拆解重装,甚至整个地拖去另一个世界。那足以证明星际文明的伟力,可这会儿他又感到自己脚下的山川土地是如此一个庞然大物。寄生其上的物种们自诩主宰了它的命运,或是要拯救美化它,那其实都没有任何意义:星球怎么会在乎体表的寄生虫们干了些什么呢?如果寄生虫让它闹起了病,它的免疫系统自然会开始作用,把有害的东西排除出去。那也许会叫它暂时损伤点气色,可在它漫长的寿命里根本不值一提。那不过是一场流感。
他好奇有没有一种病,一种致命的寄生虫,不仅仅在表面损坏它的肤质和外形, 甚至还能给它带来真正的“生命威胁”。那得是什么样的怪病呀?癌症?后天免疫系统缺陷?
“你的表情真难看。”酒红马尾站在他旁边说,“就像我爸爸闯进嫌疑犯的房间,结果发现他和另一个男人光溜溜地躺在床上打滚。”
“你他妈跟这档子事过不去了是吧?”罗彬瀚说,随手在酒红马尾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他过去是这么教训妹妹的,通常效果都不是很理想,只会让那个混世女魔头朝他又骂又损,甚至对路边的警察告状说自己性骚扰。
酒红马尾现在无爹可告,但也没有开始恶语伤人。她直接扑了上来,狠掐罗彬瀚胸前和肚子上的肉,还企图把手伸向完全出格的区域。
罗彬瀚被迫跟她扭打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在公园里练太极云手的老头,没完没了地拍开酒红马尾的层层攻势。最后酒红马尾终于打累了,躺在草丛上呼呼喘气。
“你到底来这儿干嘛?”她问道。
罗彬瀚坐下说:“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山里的日出什么样。”
酒红马尾看上去没意见。她抓起一根草放进自己嘴里叼着,又用脚踩踩罗彬瀚的背:“这儿还有多久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