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关键的一战,她已准备了多时。但是它不会维持得很长。和杀手的对抗绝不会是一场观赏赛,成功与失败都在呼吸之间。如果她犯了什么错,在战斗之中,甚至是战斗以前,那都可能会让她丧命。她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就只是为了丧命于此,在距离她的目标如此之近的地方。实际上她已经找到了,但是却没法说上话。她要么就全盘胜利,要么就连交代遗言的时间也没有。在她背后,那团无法透视的污池中,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否传达。这件事真的有这么重要吗?或者她只是因为好胜心和报复欲才走了这么远?
“我没生气。”她说。
小咪明亮的黄眼睛盯着她:”你害怕得胡言乱语了吗,母牛?“
“只是以防万一。”雅莱丽伽说。她撒了这个谎,甚至感觉到自己似乎真的从未生气过。污水池子里没有传来回应,不过她已经好多了。现在她可以完全冷静地、妥善地去处理眼前的最后一个障碍了。
翘翘天翼有些躁动,那双翅膀微微扬起。雅莱丽伽轻轻地晃动下巴,让她别插手这件事。她们已经说好了,她们已经计划得很好了。这件事应当由她来做,因为这是一个需要精细而非迅捷的活儿。
于是,就在那突然的一瞬间,小咪停住了脚步。它扬起脖子,对着雅莱丽伽说:“母牛,看着我的眼睛!”
那颗无瑕的黄玉往内部塌陷。站在它侧前方的波迪和翘翘天翼都转开脸,逃避曾与猫中之猫相会的命运兆星。母牛却冲它举起一根小指头粗细的灰色合金管。小咪没有看见她何时把它收进掌心,但它大概能猜到她是怎么做的。肯定是藏在那个腰包里,再加上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把戏。
它很熟悉那种细细的光滑管子,黑色或灰色,也有故意做得像根彩色糖果棒,具体视环境而定。总之要做得非常不起眼,可以和任何东西上的零件搞混。但是,如果它出现在任何人的手上,不是像握糖果棒那样紧夹在辅助指和发力指中间,并且用掌心包裹着,而是用两根辅助指夹着,发力指牢牢地按在管子屁股上——那它就是一根微型弹药导向管。
有很多地方和很多方法能买到这样稍带危险性的小物件。因为它一次大约只能伤害一个人,又很欠缺耐久性,官方不会花大力气去管控它的制作和流通。它也不是为任何一种子弹发射器而特制的,因此它突出的只是灵活和准确。灵活,意味着它可以安装在任何一种发射器上,只要你的确懂得如何做。激光、电能束、动能弹,从那枪口中可能会喷出任何一种弹药。再加上一个导航系统或脑电波信号器,一个神射手便站在它的面前了。不过,对于一只喵而言,这样的装备既不便携,也不好用。它不是为长了尖爪子的生物设计的。
它的对手用这样一把不知名的迷你枪指着它。在枪口末端有个胶囊状的发射器,里面也许有激光发射器,也可能是针剂或蓄能池。不管是哪一种,这点容积和劣质的导向管不会支持五发以上的弹药。这母牛显然也知道,她应当是个组装此类武器的好手。
而小咪当然也对付过这样类型的武器。它经受的训练里可不止包含这么点东西。不过叫它感到奇怪的是,母牛没有看见彗星。她的手稳稳抓着那根难握的管子,管口对着它的脸。她很专注,并未丧失自控能力,更不像瞧见彗星的人那样腿脚发软,如痴如醉。
——命运兆星,白胡子训练大师说,是足以叫任何有限生命忘记自我的。只消第一眼就会忘记现实,而如果看得再稍微久些,那么人们就再也回不到那具肉体凡躯里了。作为一个肉胎的记忆已经被无尽星途所涂改,就像电磁风暴摧毁一张数据盘那么简单。人们明知如此,却永远都无法抵挡它的威力。最为有趣的一点是,和其他诱惑之物恰恰相反,它最吸引的并非那些安于私欲的人,而是心怀崇高的人。向往高贵的人即便在回归肉身后也无法康复,它们会宁愿束手就死——为何还要抵抗呢?与成为一颗永恒星辰相比,血肉之躯唯有在无知和傲慢上分外突出。
但是,小咪还不曾见过那样的人,甘愿就死的人。即便在清醒后也依旧沉醉于彗星之旅的人。或许白胡子训练大师比它所有的训练者都要有本事,但那不代表他每次都正确,不是吗?
它还是得亲自验证一下,因此它从不会让猎物到死都沉浸于梦幻,哪怕这是种更稳妥的暗杀手法。小咪自己也非常不喜欢这种安乐死,因为这不成体统。猎物应该悲惨哭嚎而不是感到幸福,否则就显得狩猎者干得一点都不漂亮,简直是毫无本事。
每一次,它都在最后收尾时唤醒猎物,使它们从彗星的图景中醒来,而那时它们所表现的总是懊悔与绝望。它们都明白是那宏伟的幻象使它们送了命,那条真实的、鲜活的,独独属于它们的生命。彗星不过是黄粱一梦,真正的结局则是血肉淋漓与撕心裂肺,从此故事再也没有下文。白胡子训练大师所说的情况从未出现,它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头母牛也不会。
她是个很狡猾的东西,很清楚彗星和自己的命何者更重要,那也仅限于她没看它眼睛的时刻。可是这世上能限制住自己视觉的生物少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