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看翘翘天翼的求助结果。但那还需要些时间……她说她要找的求助对象已经隐居很久了,不会那么容易找到。而她的国度对于外来种族审查很严,所以我们说好先让这孩子由我看管。等她找到以后,我们会在事先约定的地点会和。也许我们会给星期八做个检查。”
关于星期八的事罗彬瀚已经没什么想再问的了。可是他总觉得自己还忘了点什么。在雅莱丽伽关于无限之城的长长故事里,在那些有时被模糊和省略掉的描述里,某些重要事实尚未被他挖掘。他把它想了想,最后恍然大悟。
“那本《名船赏》是翘翘天翼写的,是不是?”他说,“为什么上面关于我们的船的说法都是些鬼扯?她亲自坐过这艘船!”
“噢,”雅莱丽伽说,“是我拜托她的。她很喜欢这艘船,想把它加入自己的著作里。但是我请她修改其中的一部分内容作为安全手段。”
“这真诚吗?”罗彬瀚指控道,“你们这是学术不端!”
雅莱丽伽把它解释为对朋友的真诚。罗彬瀚当然不能同意。他是个顶正派的人,马上就准备进行一番关于伟大利益与绝对诚实的演说,但却被船副的尾巴无情地赶了出去。当他顽强地拽着门缝抵抗时,雅莱丽伽有一度似乎回心转意了。她对罗彬瀚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哟!”罗彬瀚抱着门边说,“多新鲜呐!”
“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个问题叫罗彬瀚大吃一惊。他松开了门框,仔细打量雅莱丽伽的模样。他觉得雅莱丽伽可能不怎么样,换句话说就是病得不轻,但是她明亮炫人的眼睛依然清醒。那里头既没有病态,也没有爱意,那是种罗彬瀚并不理解的专注。
“在你的观点看来,”她又问道,“我是个怎样的人?”
罗彬瀚有点走神了。在雅莱丽伽居高临下的注视下,有两个念头不分先后地从他脑中冒出来。他想到这是一双能把人骗得团团转的眼睛,你永远不能从那两道摄人的视线里看出它们的主人是否欺骗了你。然而同时他也想到了波迪,从未和他碰面的波迪,愿意为这样一双眼睛的主人而死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我们还不够熟。”他委婉地说。
“你并不是只能对非常熟的人才能形成看法。”
“那很重要吗?你干嘛非得问?这是我的船员资格审核?”
“只是好奇。”雅莱丽伽说,“我只是好奇一个没能听全的答案。”
“啥意思?我们以前讨论过这个?”
“我本打算在初次见面的时候问你,但是你逃掉了。”
罗彬瀚觉得自己初见雅莱丽伽的经历实在很难忘,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有这一段。雅莱丽伽不再给他提醒,而是简短地说:“我想要一个真诚的回答。”
“哪一种真诚?”罗彬瀚试探道。
“你看着办吧。”
罗彬瀚就只得看着办了。他抱着门,在雅莱丽伽的视线下想了又想,然后慢吞吞地开口了。
“你,嗯,你嘛,”他说,“你是个很不受道理约束的人。”
“这是说我不讲原则?”
“那是有区别的。”罗彬瀚辩解道,“有的人不明白道理,什么崇高,或者理念之类的玩意儿,他们只是按照具体的情况办事。还有的人……不太好说,你懂的,是会完全按照道理走的,具体情况,或者说,概念以外的东西,对他们一点意义也没有。但你不是这两种。你是……嗯,你知道那些理念,或者说,你理解那些东西,但是你更喜欢具体的情况。如果这两者冲突,你就会高高兴兴地跟着具体情况走。大道理是不会叫你为难的——我感觉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罗彬瀚抱着门,把他自己刚才说的这些话仔细回味。他说话的时候尚且没有细想,现在他好像被一下点拨透了。
“对,”他恍然大悟地说,“你就是个没原则的人。”
他被船副的尾巴彻底赶出了房间,灰溜溜地走回了舰桥室里。法克现身的余震似乎仍在发挥影响,因此他没有看到荆璜或莫莫罗,只有∈还在兴高采烈地发疯。在罗彬瀚走开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对那本蜥蜴先生的画册完成了虚拟建模,让十几本画册的虚像跟着他随处燃烧。
“梦结局必死!”他亢奋地喊道。
罗彬瀚不想搭理他,自顾自地坐进了椅子里。在此时此刻,他有许多现实问题需要考虑。法克与陈薇找到了他们,并且也似乎说服了荆璜。现在他也许就要回家了。去那颗平庸而原始的岩石行星,去梨海市和雷根贝格银莲花路,去见周雨和那对母女。这对他而言难道不是生命中的头等大事吗?可是,古怪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思绪仍然流连在雅莱丽伽的故事里。
到底是哪儿不对?他使劲地琢磨着,在整个故事里来来去去地走。他到底是遗漏了点什么?在这关于星期八的离奇神话里,某些未被察觉的细节使他心怀忐忑,悲喜交加。他的血管内正无声呼啸,好像这辈子都没学过怎么呼吸。他想要跳起来,去电闪雷鸣的旷野上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