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这边确实有人没撤完,毕竟要带走的人太多了。
不论俘虏,光是要求和大军一起撤走的被俘虏的汉人包衣就有三万多人,后来闻风又赶来一万多人,一共五万人,男女皆有,还好没有什么老人,只有几百个孩子,年纪都很小,这是几年刚生下来的多。
人太多了,从登州又征调了一批商船过来,这才勉强运走了大半,还有五千余人未及装船。
他们拖延下来,自己也是有责任,舍不得那一点微薄的家当,等看到大队清军过来时,又慌了神,傍晚时,不少女人哭天抢地,男子也默然流泪,有一些几口之家,大人搂着孩子一起哭,种种情形,令人看了肝肠寸断。
“你们哪,这些破坛子破罐子留着做什么?”
胡得海毕竟干过海盗,虽说是“技术型”的海盗,不过身上还是有残余的浓烈匪气,身量极高,魁梧壮实,加上一嘴浓密的黑胡子,哭的再凄惶的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吓的征住了不敢再哭。
“都扔了,除了随身的衣服,不超过十斤的细软,别的物什,一律不准带,带了老子也下令给你们丢下海去……这他娘的床也能带上船?”
胡得海哭笑不得,不过也不好过份斥责这些可怜人。他们家园¥,被毁,亲人被杀,带到辽东之后过的是猪狗不如的生活,这些东西看着是不起眼没啥好的,对这些人来说,是在奴隶生涯中辛苦从牙缝里又抠索出来的,叫他们怎么能轻易舍弃!
“放心吧,到了浮山什么都有,床和被子、衣服什么都有……那黑盐巴你还带着,不知道山东产盐出盐?那玩意在俺们山东狗都不舔!”
“赶紧的,你们还想落到建虏手中还是怎么着?”
这边在喝斥,那边的人们也乱了营,特别是几百面清军旗帜在地平线上出现之后,给他们的心理冲击又是比天还大……正是在这些旗帜出现之后,守备地方的官兵一哄而散,地方官要么死了,要么投降,在这些旗帜之下,天朝上国的子民们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杀,田宅被焚毁,自己也被旗帜下那些矮壮身材,一脸横肉,眼中只有冷酷光芒的女真人用皮鞭抽着,绳索捆着……这是噩梦,不折不扣的噩梦。
眼见噩梦要重演,很多人嘶声尖叫起来。
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结成了伴成了夫妻的便是一家子搂在一起哭。有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后悔没早点跟船走,羡慕着已经上船渡海的人的好运气……
有一些骨头软的已经半蹲在地上,预备一会清国大军杀过来,自己好当机立断,立刻跪下请降……反正他们要种地的奴才,打鱼的奴才,只要肯降,好歹会留下一条命来的。
乱成这副模样,胡得海和马勇几个一商量,现在是没辙了,马勇苦笑着对胡得海道:“我们已经和这些家伙缠在一起,勉强建立一条薄弱的防线都难……下面的事就看水师的了。”
“一切包在我们身上。”
胡得海这些天来除了打旅顺时算是逞过一次威风,这些天尽看着陆师的人在不停的建立功业,斩首已经近三千级,在敌人的后方有这么多斩首,充分证明了浮山陆师的实力……上一次对东虏的战事毕竟是在济南坚城之下,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什么人说出质疑的话来了。
但,那只是陆师的成绩,水师,仍然需要证明自己!
……
在漫长的海岸线上,阿巴泰与三顺王等人眼中看到的是一艘艘如纸盒般大小的战舰,居高临下,隔着这么老远的观察,这个时代的所谓大型战舰也不足一观了……这是角度所带来的视差,但很明显阿巴泰等人不明白这一点。
他们只看到了船只和蚂蚁一样的人群,在初冬的海风之下,这些人群正在发出嘈杂的声响,拼命往船上赶去。
确实,这些百姓都带着拼命一样的心思,上了船,安全就有保障,不能上船,最好的结果也是继续在这冰天雪地地狱一样的辽东给人当奴才,而且经过此事之后,这奴才是不是能继续当下去,也十分难说……当年被俘时,他们可是亲眼看到过清军是怎么杀人的。
这样的举措,那种乱糟糟逃命的景像给了阿巴泰等人极大的安慰。
他们的自信又涌上心头,固山额真淮塔狞笑道:“这里象不象觉华岛?”
众人轰然大笑,均道:“象,是很象。”
当年攻打宁远不成,但觉华却轻松攻下,攻打的季节也是冬季,岛屿结冰,清国马队顺利登岛,当时也有不少岛民想乘船离开,船却一时不能开走,那种慌乱景像,在海边求生的模样,也是和现在一模一样。
“杀吧,杀吧,贝勒爷下令吧!”
所有的八旗将领和披甲旗丁都是觉得身体里有一股按捺不住的杀意涌上来,他们原本就是杀戮过甚的人,他们渴望杀戮和鲜血,这一次的战事又是被人牵着鼻子走,杀意已经变的磅礴无比,很难压制。
但阿巴泰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下令道:“通知汉军三旗,拉上大炮来,轰这些明狗!”
汉军三旗已经在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