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说吧,假如说有这么个小姑娘名字叫纪繁音。”纪繁音慢悠悠地说,“她头脑很聪明,但心灵又非常地敏感脆弱、渴望亲情,两者对她来说都说一把双刃剑……”
纪繁音挑着说了一些纪繁音的事情。
不是为了让厉宵行知道、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而是为了他能知道自己究竟错过、做错了什么。
对于海王来说,其实看人是最重要的一个技能。
那么纪繁音知道“控制欲尤其强的人其实也最容易反过来被人驯服”这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认识几个月的过程中,纪繁音早就在厉宵行身上完成了这个步骤。
当然,纪繁音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达成客户的要求。
其次的,本来都不一定会用得上,只是有备无患。
结果现在就用上了。
在纪繁音慢条斯理、长达几十分钟的讲述过程中,厉宵行痛苦的呼吸声逐渐平静了下来。
到最后纪繁音停下去喝一口水的时候,厉宵行还有余力沉声问她:“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你如果想相信,那就是真的;不想相信,那就是假的。”
“……然后呢?大学以后的事情你还没有说。”
“你是不是已经不痛了?”纪繁音温和轻柔地问道。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间。
“——不,我还能感觉到撕裂的疼痛,好像腿在被车轮反复碾压的感觉!”厉宵行的声音里略带慌张,但他又像是知道自己不能自乱阵脚一样地强自镇定,“我续时,再续两个……不,一个小时就好。”
“嘘。”纪繁音用一个字制止他继续说话,然后她慢条斯理地说,“时间到了。”
……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厉宵行握紧屏幕逐渐暗下去的手机,察觉到那蚀骨的、不该存在的痛感再次从他的膝盖扩散开来,速度犹如烈火燎原那样,一下子再度包裹了他的双腿。
厉宵行咬住嘴唇内侧对抗几乎侵蚀神智的痛苦,给厉明月打电话:“纪繁音的日记,是不是在你那里?”
厉明月的声音清醒,似乎已经起床:“刚收到,但我还没看完。要发你一份吗?”
“发给我,”厉宵行强调,“给我本人。”
“知道了。”厉明月迟疑了一下,“哥你没事吗?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没事,”厉宵行敷衍地说,“尽快发我。”
他挂断电话,心中默念着纪繁音的名字,去回想她的一言一行和声音。
随着大脑逐渐被纪繁音的形象覆盖,厉宵行察觉到自己腿上的疼痛像是被凉意浸润,逐渐淡去了些。
比不上直接听见纪繁音的声音,但比起先前的疼痛感,还是相对好接受了很多。
几次的尝试以后,厉宵行已经是满头冷汗,但他也证实了一件事情。
——纪繁音成了他这幻觉痛的唯一止痛药。
……
纪欣欣和范特助、以及一整个医生团队在外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期间纪欣欣一脸焦躁地拿手机上网查着资料,范特助则静坐不语,医生们聚在一个角落激烈又小声地讨论着关于厉宵行这一次突发幻觉痛的治疗方案。
终于,范特助身边的座机分机响了起来。
范特助的手机就在厉宵行的房间里,他深吸口气在众人注视下接起电话:“喂?”
他侧耳听了一会儿,脸上表情微微松弛,应了声是后便放下话筒朝厉宵行的卧室走去:“先生好多了,几位麻烦再做一次检查吧。”
纪欣欣放慢脚步跟在众人的最后,心里杂乱如麻。
她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和厉宵行订婚才是哪儿到哪儿?纪欣欣对自己以后的人生还有着长久的规划,不会因为昨天的一连串变故就选择当一个漂亮的花瓶未婚妻。
她昨晚那么主动地和厉宵行上了床,算准了昨天是自己的易孕期,虽然过程又累人又不太顺利——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厉宵行的硬件条件又不太过关——但纪欣欣还是尽力来了两次。
可这才几个小时!厉宵行突然犯了他以前从来没犯过的毛病。
最可恨的是,厉宵行痛成那样,纪欣欣抚慰不了分毫,纪繁音一个电话,厉宵行就安静下来了。
这比把纪欣欣赤身裸体蓬头垢面扔在大马路上还要令她觉得难受。
纪欣欣做了几次深呼吸整顿心情,才重新抬起头来走进了卧室里。
她快步穿过医生们的身边率先抵达了厉宵行的身边,站在床头担忧地去握他的手:“还痛吗?有没有好一点?姐姐能减轻你的疼痛吗?是的吗就太好了……”
厉宵行的神色显得有点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过了几秒,他突然又抬头看了看纪欣欣的脸,视线从她脸上小幅度地扫了一圈,又停在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