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快凌晨一点钟了,如果不是另有目的,他们俩怎么会一直等在这里?
“你的快递收件地址是这里。”纪母皱眉小声说,“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今天正好路过,就来看看你。”
纪繁音一手插兜,另一手举着牛奶瓶给他们看了下:“四肢健全,心理健康——看过了之后呢?”
这对夫妻是出了名的糊涂。
或者应该说……他们就是普通人。
会贪小便宜、会被人骗、会被谎言蒙蔽,会犯一般人所犯的所有错。
纪繁音翻阅回忆的时间不多,但也知道纪欣欣的一百个谎言里,他们信了怎么也得有七八十个。
纪欣欣刚刚“病愈”的时候,当然知道她必须得到父母的支持和权威是多么重要的跳板。
她一头对“纪繁音”说姐妹之间的一切都该分享,哪怕成就也是;另一头就把“分享”来的成果先一步炫耀出去,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才是天才的那一个。
愚公移山精卫填海也都是从最细微处开始的。
纪欣欣这条路也不是一开始就顺顺利利,不得不处心积虑经营了这么多年才见成效。
纪父这几年的生意不顺,纪欣欣长袖善舞建立的海域对纪父的生意多有帮助,这又在无形中提升了她的地位。
时间久了,谁还记得“纪繁音”小时候似乎是个天才?
就算有那么点印象,也会在潜移默化中变成“那孩子小时候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好像挺聪明的。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伤仲永吧?”之类的评价。
“纪繁音”输就输在内心实在过于纤细,这可能是许多天才的通病了。
历史上出类拔萃、却患上抑郁症选择自杀的演员、歌手、艺术家们,难道还少吗?
“音音,跟爸爸妈妈回家吧?”纪母说着,看了看身旁的丈夫,才接着说下去,“你看,这个公寓户型这么小,你住得惯吗?家里多舒服啊,还有佣人,对不对?”
“不用。”纪繁音疑惑地问,“我走时,好像也没人在意,现在突然喊我回去,是因为用得着我了吗?”
“你老大不小,该结婚了。”纪父黑着脸,完美地扮演了那个坏警察的角色,“适合的对象早就给你物色好,你少跟你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混,早点收心结婚生子照顾家里!”
纪繁音奇道:“为什么不问问纪欣欣呢?我看她对结婚比较感兴趣。”
“你和你妹妹怎么比!”纪父怒吼起来,“从小到大你都在欺负妹妹,把她的东西抢走、害她生病,她从来都只求我们不告诉你,你却从来不知悔改,对得起你妹妹的一片苦心吗!”
纪繁音淡定地听完,喝了一口牛奶。
原来如此。
“纪繁音”的记忆里倒没有这些,想必就是因为纪欣欣一通胡编乱造后又哄骗纪父纪母保密吧?
这样,黑锅就可以一直神不知鬼不觉地“纪繁音”身上扣了。
有时候,太不擅于言辞和观察的人,容易在这种小人手段上吃亏呢。
纪繁音轻轻叹气:“我不会按照你们的要求和人结婚。”
“音音,你也该长大了,就不能和你妹妹学学吗?”纪母上前扮演好警察的角色,她蹙着眉说,“这几个月也是,你爸爸一直想来找你,是你妹妹一直帮你求情说你不会学坏,我们才一直没来。”
“你应该是想说,‘一直’想来找我去跟你们选好的男人结婚?”纪繁音帮她补充完全文。
“你总是这样,”纪母叹气,她看起来有点伤心,“从欣欣生病开始你就变了,她昏迷住院的时候,你都不常常陪在她的身旁,她出院之后身体那么虚弱,你却还在抢走她的功劳、她的聪明才智……”
纪繁音听着纪母的絮絮叨叨,从中提取出了一个特别重要的信息。
——纪欣欣住院时,直接是昏迷的?
那她究竟是怎么去找厉宵行陪他复健建立信心的?
纪繁音喝着牛奶努力地翻了一下“纪繁音”小时候那些被尘封起来、就连“纪繁音”自己也不太想翻阅的回忆。
然后她就发现了特别狗血的事情。
厉宵行这个大傻叉认错恩人了。
他和纪欣欣真是一个敢胆大包天地冒领,一个傻乎乎地就敢信。
“……所以爸爸妈妈说的这一切你可能都不理解,但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啊!”
——纪母声泪俱下的演讲,纪繁音都没听进去。
还是那句话,不要管别人说了什么,要看别人做了什么。
“最近我有领工资,打一点给你们吧?”纪繁音洒脱地朝夫妻俩挥了挥手,“毕竟你们从前虽然只信纪欣欣的话忽视另一个女儿,但至少在生活费上没有亏待过‘我’。”
“纪繁音”有基本的生活费,也有一辆不贵的车。
跟父母的心尖宠纪欣欣不能比,但也很小康了。
只要已经到了手的钱,纪繁音再花出去时都不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