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着额头的孙使君赞许地看了唐成一眼,“嗯,雪中送炭,有你在这个时候拉他这么一把,由不得他以后不给你卖命了”。
聪明人哪,根本不需多说就明白了他地心思,跟聪明人说话还就是方便,唐成嘿嘿一笑,顺势打问起陈亮的事儿来,准确地说就是打问陈亮为什么没把老马给供出来,“马别驾真就这么干净?”。
孙使君是谨慎,从他收礼的方式就看的出来。看老马在文会上风骚的样子,他不是这样的人哪!要是如此的话,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老马很干净,但这个解释唐成自己都不相信。
听到唐成此问,孙使君无言一笑,“陈亮是不会供的,你也别费那心思了”。
“为什么?”。
“你从监察御史的职司上想想”,孙使君揉着额头再没多说。
监察御史的职司?唐成沉思了片刻后,恍然道:“大人指的是处断权?”。
“孺子可教”,孙使君点了点头,“监察御史只有审查奏事权,却没有处断权,也就是说靳御史虽能问罪上奏,却无法定罪。金州衙门出了这样的大案,陈亮等人的结果如何最终只能由道衙处断。这就是陈亮不会供马东阳的原因,他还幻想着马东阳身后那人能保他一条性命。只要他不供,老梁等人位份太低,知道的太少,想供也供不不出什么来”。
“老马身后那人?谁?”。
“一个老而不死的狐狸精”,孙使君摇了摇头,“若非我就是要走的人了,就冲着这老狐狸,今天也不会与马东阳彻底撕破脸”。
能让孙使君忌惮的老狐狸,唐成愈的好奇了,跟着又问。
“那人已致仕多年,说了你也不知道”,孙使君看来是真累了,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走吧”。
唐成送着孙使君往侧门走去,这次挖的坑没能把马别驾装进去,他心里多少总还有些萦怀。
孙使君似是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还在想马东阳?”。
唐成一愣,这才知道老马的全名,“是啊”。
“他最后一次的前程都被你毁了,还想什么?”,缓步之间,孙使君微微一笑,“做人不可太贪”。
这话唐成却是不解,“大人此言何意?”。
孙使君扭头深看了唐成一眼后,脚下继续迈步前行,口中幽幽声道:“有他那个老狐狸岳父在,值此乱局之时,我走之后马东阳原是极有希望接任刺史的”。
“但他的年龄……”。
“事在人为”,孙使君继续道:“现在的山南东道正是出于乱局之中,到了马东阳这个地步,趁乱而上也绝非不可能?此番若能上去,一两年之内只要略有政绩,往吏部活动个慰留,他便能再干五年,这一反一正就是七年。七年,你知道这对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孙使君脸上又露出了那很江南的笑容,只是唐成怎么看这笑容里都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嘲讽,“只是出了今天的弊案之后,这就再无可能了。刀笔吏们正是他应份当管,出了这样的事情,靳御史一个折子上去,任谁使劲儿,吏部那一关都别想过去”,言至此处,孙使君停住脚步,“如此,你可明白了?”。
“嗯”,唐成点点头。
“你不会明白的,不到马东阳这个年龄,不到他这个处境,唐成你永远不会明白此事对他的打击到底有多大”,孙使君摇了摇头:“所以,你就不会明白你面临的危险有多大”。
“嗯?”。
“马东阳虽然进取无望,但自保有余,他还会继续呆在这衙门里”,孙使君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州衙,“此事了结之后就该是年关了,年关之后……新使君想是也该到了”。
孙使君的落寞持续的时间很短,“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但一直都没想明白。既然有郑大人这个路子在,唐成,你为什么不走?”。
这个问题唐成无法回答,“父母都不愿远离乡土”。
闻言,孙使君笑笑,很江南,显然他不信这话,但是也没再问,只悠悠的说了一句,“此时距离年关还有一个多月,唐成,也许你该再仔细想想”。
说完,不等唐成答话,孙使君已摆了摆手,“我累了,有事改日再说”,然后便迈步出侧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