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瑜关于母亲不多的记忆中,多是关于她温柔地声音和温暖的怀抱。
“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离开故土的人,在生命的尽头,灵魂排除千难万险也会回到故乡。如若有人忘记归途,会有天女来接引他回到故土。”
这是母亲曾经讲述的故事。
成瑜恍惚中,看着眼前的女童,便是以为自己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母亲口中的天女来接引他回到故乡。
只是他未曾想过,来接引孩童灵魂的天女也是年纪相仿的。
然后,成瑜就看到眼前的天女慢慢弯下腰来,那张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来,甜蜜得像是成瑜唯一一次吃过的糖。
她开口,声音也甜得像是浸满了蜜,说出口的话却带上了恶毒之意:“不愧是成国人,不过是在雪地上跪上片刻,就能冻成这副蠢样子。”
然后,成瑜只是愣愣地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杜晏道:“没用的成国人,你冷不冷呀?听说成国在南方温暖之地,从来不会如我原国这般下雪。今日这雪景可还好看。”
成瑜终于动了,动作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杜晏笑得更开心:“那你就继续待在这里,多看看在你们成国从来看不到的好景色。”
他想了想,又开口说:“不知道成国人的脸,和原国人有什么不同。听人说,成国人脸皮都特别厚实几分。”
说完,杜晏就伸手在成瑜的脸上揪了一把:“好像没什么区别。“
成瑜依旧没有反应,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存在那般。
“没劲。”杜晏终于觉得玩够了,这才直起身子来。
身后的侍女,赶忙把撩起斗篷的帽子细细给他带好。杜晏只是把手一摊,侍女就会意地把一块干净的帕子送到他的手心。
他撇了撇嘴:“真是脏兮兮的。”
杜晏把刚才碰过成瑜的手指擦干净,又随意地把帕子扔到地上,转身就走。身后侍女当然知晓他的行事风格,知道长公主是嫌那块帕子脏了,便也没去拾那块帕子。
成瑜依旧跪在那里,头又恢复低垂的模样,视线怔怔落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
杜晏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对守在成瑜身后的侍女扬了扬下巴:“此人犯了何错,被罚跪在此?”
侍女并非是杜晏宫中,然长公主刁蛮之名在这王宫之中无人不晓,惹得他不高兴了,随手抽上几鞭子也是常有的事。
右侧侍女行了一礼:“公子瑜把公子珏心爱的玩具打碎,公子珏便罚他在这园中长跪以示惩罚。”
公子珏是杜晏的弟弟,原王最宠爱的惠夫人所生,比杜晏小了半岁,是原王最喜爱的儿子。
这王宫中旁人都畏惧公子珏,杜晏却是不怕,他扬声说道:“我本想让这没用的成国人在我原国的寒冬中好好锻炼一番。如若是珏弟罚的,那我倒是要……”
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来:“虽说是成国送来的质子,好歹也是成国王子,要是暴毙在了我们原国。虽说不必怕那等成果,但予我原国名声总是有碍的。”
他对身后侍女招招手:“把他给抬我宫中去。”
守在杜晏身后的侍女想要上前阻拦,杜晏反手从身后抽了条马鞭出来:“谁敢上前一步,正好让我试试这新得的鞭子。”
那两名侍女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一步。
被人背起的时候,成瑜意识已然模糊,只觉得眼皮沉重得很,完全无力支撑。
只是每当他想要顺从身体的疲惫闭上眼之时,就会听到那女童的声音:“没用的成国人……”
或许是对方声音中的鄙薄之情太过浓重,竟是激励得成瑜始终强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晕厥。
不知走了多久,成瑜在恍惚中,又听到女童的声音。
“小满,停下,这么脏兮兮的东西,别想迈进我殿内半步。”
名叫小满的侍女,停了下来有些无措看向杜晏:“公主,那……”
杜晏说:“把他给我剥光了,用雪水擦干净再带进来,他这么脏兮兮的,也只有这雪才能洗干净。”
“公主,这可使不得,他已经去了半条命,再用雪来擦身体岂不是更要活不过来。”
杜晏充满恶意地笑了笑:“不过是个质子,我想怎么对他,还需考虑小小的成国?”
成瑜在恍惚之中,听到女童分外好听,却又充满着恶意的话语。再后来,他终于无力抵抗汹涌而来的黑暗,失去意识。
待到再度睁开眼睛之时,成瑜感受到的是铺面而来的暖意,眼前的一切,同他空荡荡的屋子不同。奢靡到极致,四处皆是温暖美好之景,同他想象的天国一般。
随后,他就听到有人推门而入,还是在昏迷之前见到的那女童。
她停在塌前,看了眼成瑜:“还不错,活过来了。”
“你是来接我的天女吗?”成瑜的思绪尚且停留在昏迷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