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高王真的输了呢?”
斛律光反问道。
“输了再重来便是,胜败乃兵家常事嘛,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说有关系的话,那必然是将来要更加倚重我们才是。”
斛律金一语道破乱局之中的关键。
高欢惨胜,损兵折将的他,只能对未有损耗的斛律部笑脸相迎,百般笼络。
高欢惨败,斛律部退回幽州,足以自保,听调不听宣。
唯有高欢大胜,斛律金要担心一下对方前来秋后算账。
可是,高欢要是有本事大胜尔朱荣,那就不是今天这种光景了。
所谓盟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所谓援兵,就是打完了才会出现的。
斛律金在草原上夹缝中求生,早就见过了各种起起落落,要说尔虞我诈,可比高欢经历的要多多了。
把部曲拼光了,谁管你是哪家的阿猫阿狗啊。
很多事情,斛律金已经想通透了。
斛律光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眼睛都瞪圆了看着斛律金。
“父亲,派人去传口信,其实是想让高王与尔朱荣斗起来吧。”
斛律光压低声音问道。
可以想象,如果尔朱荣不跟高欢斗个你死我活,那么当尔朱荣得知北秀容被斛律部占据了,会有怎样的表现?
必然是如同被激怒的公牛一般,莽撞的要跟斛律部不死不休!
而那封信传到了高欢那里,尔朱荣必然被高欢拖住后退,就算能赢,还有多少力气去找斛律部的麻烦呢?无论哪一边赢都一样。
到时候斛律部可以从容不迫的沿着桑干河退回幽州,难道尔朱荣还敢追击不成!就算人还可以战,马都已经跑不动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坑起来连自家主公都不放过!
想明白这些之后,斛律光对老爹万分佩服。会打仗的人有很多,但是在打仗中会摸鱼的,而且还经常摸到鱼的人,才是真正游刃有余的厉害角色。
“所以父亲没有下令让士卒劫掠秀容城,因为我们可能马上就要退走……”
斛律光还没说完,斛律金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话可是你说的,为父可没说。高王若胜,我肯定不会对秀容城客气。但若是高王败,就没必要平白无故得罪人了。何必那么早放开手脚去抢呢?”
……
阳曲城西南,汾水两岸。尔朱荣大军在北岸,军容严整。高欢大军在南岸,由于刚刚赶到,正在整军,明显露出疲态。
高欢看了看这架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尔朱荣部并未像所预料的那样惊慌失措,反而在要害处严阵以待。
这场战斗就是阳谋,高欢觉得时间在自己这边,一旦斛律部赶到,尔朱荣被前后夹击,再怎么军容严整也没用了。
获胜的关键取决于双方的耐力!
正当高欢在犹豫的时候,尔朱荣大军已经开始渡河,此处河水非常浅,还没过大腿!
尔朱荣抢时间是应该的,因为秀容城的斛律金随时都有可能增援阳曲,从背后插尔朱荣一刀。
“传令下去,半渡而击。”
高欢对身边的段荣说道。
“高王,尔朱部多骑兵,尔朱兆麾下便有成建制的五千精骑。可是此番渡河的都是步卒,尔朱氏的骑兵哪里去了,恐怕有诈。不如全军暂退五里,避免在河滩边上作战。”
刚刚准备去压住阵脚的段韶,忍不住劝说了高欢一句。
这话说得有点晚,开弓没有回头箭,军令已经传达下去了,再去阻止已经来不及。
高欢也直觉上认为有些不对劲,他问段韶:“晋阳城那边有动静么?”
“刚刚探马回报,晋阳城门紧闭,未有出兵迹象。”
段韶对高欢禀告道。
那还算好!
高欢稍稍松了口气,事实上仗打到这个份上,镇守晋阳的慕容绍宗也未尝没有保存实力的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晋阳空虚,后果不堪设想。
“争取速战速决,尔朱荣败,慕容绍宗必降,成败就看这一回了。”
高欢沉声说道,拍了拍段韶的肩膀。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心思多疑的尔朱荣,并未将在曲阳以南跟高欢决战的消息告诉慕容绍宗。就连北秀容被占的消息,慕容绍宗也蒙在鼓里。
尔朱荣怕对方一旦知晓,就会立马背叛。
“咚咚咚咚咚咚!”
汾水对岸,大鼓敲响,宛若奔雷一般震耳欲聋。
尔朱荣军的士卒不要命一般的淌着河水冲过来,虽然刀盾兵都是举着小盾朝前,但是依然有不少人被射中倒在河水里,很快,这段汾水就被染红。
两军在河滩上短兵相接,厮杀起来。
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拼人命,高欢是很不喜欢的,如果可以不打这样的仗,他情愿一辈子都不打。
过河的尔朱荣大军步卒像是冲击